苏风暖见过皇帝无数次,但唯独这一次,才感受到他从心里透出的深深的疲乏与疲惫。
可见这把椅子,把他消磨得已经身心俱疲,累到了极致。
帝王,九五至尊,尊贵无限,天下所有人见了他都要跪地行礼,三叩九拜。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这把椅子不好坐,坐在上面,从内到外都是消磨。
她暗暗地叹了口气,想着斩熠师祖可知道,他和叶嫣之子,是这样过着一辈子的?
他九泉之下可安心?
他只是完成了自己光复先秦夺政的心愿,恐怕到死都得意他的谋算,自始至终就不曾想过后继如何?只想着,帝位由他的儿子来坐,由先秦后裔来坐,将来的接班人,也是秦姓之人,会一代代的传下去,就是先秦千秋万载了。
没有想过,皇帝坐在这把椅子上,损耗了一生的心血,支撑了一辈子,到如今,他是真累了,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她上前,第一次,恭恭敬敬地给他行了礼。
皇帝看着她正儿八经见礼的模样失笑,摆摆手道,“小丫头,难得啊,这么久了,你第一次见朕是这样规矩的行礼,朕却有些不习惯了。”
苏风暖笑着直起身,对他道,“我对皇上是从心底油然升起了敬重之感,深切体会到您身为帝王的不易。这一礼,是应该的。”
皇帝闻言大笑,“你这小丫头,每次说话,都能把人逗笑,嘴甜的如喝了蜜一样。苏夫人年轻时,可不如你会说话。”
苏风暖眨眨眼睛,“这就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皇帝又被逗笑,“也对。”
苏风暖走到近前,挨着皇帝最近的位置坐下身,除了他是一个仁厚的君王,慈爱的长者外,他还是一个心善之人,更是他师傅的亲弟弟。她由衷地觉得,他也是一个孤独的人。他这一生,先是与许家外戚明争暗斗,如今又对背后祸国乱政之人操心劳力,他身子骨本就孱弱,能支撑着偌大的南齐江山这么久,也是难得了。
无论如何,他是一个好的君王。
皇帝见她挨着他最近的距离坐下,一改往日漫不经心懒洋洋不可一世不将谁放在眼里的模样,如今颇显乖巧心诚规矩,他也露出愉悦的笑意,欣慰地道,“你这个小丫头,怪不得叶裳那小子爱你如至宝,放在哪个男人的手里,也是要将你捧在掌心里护着爱着的。只是叶裳那小子比别人都有福气罢了。”
苏风暖笑着说,“他的福气是在十三年前十里荒芜白骨成山的战场上堆叠出来的。”
皇帝深深一默,点了点头,叹道,“总之遇到你,是他的福气。这一点,连朕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朕对于他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个,颇有微词。”
苏风暖闻言一笑,看着皇帝,“皇上为什么会颇有微词呢?”
皇帝道,“放眼皇室宗室,数得出的子弟,朕用手扒拉一圈,独独觉得他最好。你说,朕对于他眼里心里只你一个,不该有微词吗?男子汉大丈夫,心里怎么能只装一个女人?难道不该装着江山天下社稷百姓?”
苏风暖眨了眨眼睛,道,“皇上,自古帝者,传内不传外,如今大皇子回归,二皇子正在您身边,您却说这样的话,您的意思我可真是不懂了。”
皇帝看着她道,“小丫头,你聪明绝顶,明明懂得很,却跟朕说不懂。”
苏风暖摇头,诚然地道,“我是真不懂。”
皇帝道,“大皇子回来又如何?二皇子在朕身边,又能如何?他们不抵什么用处。”
苏风暖笑起来,“皇上,您这样说就错了。大皇子中了无伤花,自服阎王渡,我亲手给把脉,如今两种毒药皆已经解了,身子骨好得很。这样的大皇子,怎么能是不抵用的大皇子?二皇子虽然伤了腿,在养伤,但也不是不抵用的。”
皇帝哼道,“如今他回来,解了无伤花和阎王渡,便是朕的好皇子吗?不见得!”话落,又道,“二皇子更是空有其名,不能抵用。”
苏风暖看着皇帝,“依我看,他们都很好,有谋略,有手段,也有本事。不知皇上说的抵用是什么?”
皇帝看着她道,“文能学富五车,武能安邦定国。谋能善待百姓,心胸能兼济天下。他们别说没有,有也不足。”
苏风暖闻言失笑,“皇上觉得叶裳有吗?您刚刚不是还说他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人吗?他心里装着一个女人,怎么能做到如您说的比两位皇子抵用?”
皇帝道,“叶裳这小子,是朕看着他长大的,自小中了热毒,挣扎多年,从没说过一个苦字。无论是文,还是武,无论是谋,还是算,他心里都有一定之规,不会涉及阴暗底线。虽然心里眼里装着你,但心胸广博,达济天下。”话落,他感慨道,“苏丫头,不瞒你说,朕对他不止是喜欢啊,是寄望很高。”
苏风暖看着皇帝,觉得皇上这话说得诚然明白了,她叹了口气道,“皇上,这些年,叶裳一直待在容安王府,唯有一次踏出京城,走远了些,便是燕北和西境了。他被困在京城多年,心中所愿,除了与我相守外,莫不是挣脱牢笼,游戏天下。您对他真不该寄望太高,免得失望。”
皇帝闻言道,“朕也知道,他在京城待够了。早先你没回京时,他就多次与朕提到,想出去走走,朕不放心,一直不曾答应他,未准。直到你回京,他心里有了依托,才安稳了下来。”话落,道,“朕知道,多年来,他一直被困在容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