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听到这道声音,陆诚就知道左国玑赶到了。和他猜测的差不多,这次贺知府果然不肯帮忙了。
在此之前,陆诚还不清楚发生了甚么事。当他来到县衙,见到一位道台官员亲自坐镇后,便能猜出事情不太简单了。恐怕此次就连左国玑,都无法请动贺知府出面了。
贺知府虽是一府之尊,但在司法权限上,是比不上一位分巡道的官员的。
谢观察分巡大梁道司法,专理刑名按劾之事。可以这么说,在整个开封府里,乃至周边所属大梁道的地界,他就是当之无愧的法院院长。
兰阳县发生了命案,官司打到他这里,就是提刑按察使司的堂官,他的顶头上司都不好插手。
虽然在名义上,按察使才是主官,可朝廷是为了分权,才会在按察使司之下设立分巡道。在分巡道所属的地界,其司法权是远远大于按察使的。
当人证物证出现在自己眼前后,陆诚已经对左国玑那边不抱任何希望了。
请人作证,可以是伪证,但再加上物证的话,这案子就不好推翻了。别说是贺知府过来,就是再往上,找来河南巡抚出面都没用。
可以想见,此案今日即可宣判,而一桩人命案,是不足以将犯人押解到京师,交由刑部再审的。定案之后,谢观察只需将案件卷宗整理出来,申祥于刑部复核就行。
人证物证俱全,刑部的官员们单看书面资料,又能看出甚么问题来?
至于告御状,就更没可能了。案子都定下来了,自己将会成为阶下之囚,如何还能去告御状?
不过左国玑能在此时为自己出头,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陆诚对他只有感激。
左国玑分开众人,走到木栅栏前质问道:“陆诚有秀才功名在身,司李大人为何擅自动刑?”
冯推官认得左国玑,强压住心头的怒气,答道:“陆诚早已触犯国法,且人证物证俱在,动刑又能如何?”
左国玑算是豁出去了,直言顶撞道:“既然人证物证俱全,司李大人直接宣判便是,如此对待有功名之人,当真就不怕天下士子震怒吗?”
“这……”
冯推官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堂外的赵玉虎却突然出声道:“有功名在身又如何?有功名在身,难道就能罔顾朝廷法度了么?”
左国玑回头一看,忍不住嘲讽道:“这罔顾朝廷法度的事情还少了?你们赵家仗着财大气粗,又有位举人在太学肄业,这么多年来行的不法事还少了?”
对于赵家的底细,左国玑再是熟悉不过了。没有功名或是官身的庇佑,赵家又哪能成为兰阳县的大地主?欺压乡里,为祸一方?
“你……”
赵玉虎正待出言反击,边上的谢观察却在此时出声道:“真是岂有此理!公堂之上,岂容尔等放肆?!!”
谢观察一出声,赵玉虎立马知趣地闭了嘴,就连左国玑的气势都瞬间弱了下来。
以他左家在本地的势力,顶撞一位推官还真没甚么,但分巡道的官员就不能轻易得罪了,人家可不认他姐夫的面子。
可一见到陆诚脸上的伤,左国玑又愤怒不已,咬牙道:“谢观察好大的官威呐!我左国玑身为读书人,最看不惯有人挟私报复,假公济私!今日我倒要看看,诸位大人是如何对待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的!”
谢观察闻言脸色一变,怒斥道:“大胆刁民,胆敢插手司法之事,干扰本官办案!来啊,将此人给我押进来,大刑伺候!”
边上的冯推官见状,立刻适时地凑过来小声提醒道:“大人莫要冲动,此人是李梦阳的内弟。”
“唔?”
谢观察皱了皱眉头,一时有些举棋不定,最终还是一挥手,制止了衙役们对左国玑动刑。他是可以不卖李梦阳的面子,却也不愿去平白得罪一位本地的豪强。
实际上,要对陆诚动刑的也是冯推官,谢观察要对付的不过是吴鹏云罢了。若非有他和吴提学之间的矛盾,上次冯推官也不至于要让人诬告陆诚科举舞弊。
分巡道没有甚么直属的下属可用,平时出巡时,通常都会掉来一位府推官,随行协助办案。在司法上,两人属于上下级的关系。
也正因头上有陈观察的庇护,冯推官才不畏惧贺知府,甚至还敢去找吴提学的麻烦。
谢观察此刻早已失去了耐心,眼见事情闹到如此地步,便示意冯推官立即结案。
冯推官虽然心有不甘,却也知道此时不好再对陆诚用刑了,只好当堂宣判道:“陆诚杀妻一案罪证确凿,依律当斩!今日暂且收押,秋后行刑。”
陆诚熟知《大明律》,自然知道,自己杀人案一旦定下,必然会是死罪,判个斩监候也无可厚非。
左国玑对此也无能为力。为了能让陆诚免于受刑,他只能做到这儿了,在这里想要发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有等回去后再想想办法了。
此案想要推翻,可谓困难重重,却也不代表就毫无希望。他相信陆诚是冤枉的,那么这案子再怎么天衣无缝,也不是事实。只要有人肯查,总能查出些疑点来。
然而这还没结束,只听冯推官继续说道:“此外,陆诚身为夫子,却擅改教案,误人子弟,本官自会行文提学道,削去其功名,杖八十!”
“荒谬!”
这两个字从陆诚的口中费力地说出,虽然有些口齿不清,却也让在场之人勉强听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