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第四节自习课上,陈自默如往常那般,手里拿着笔,一手扶着额头,看似在思考做题,实则神游天外思索着卷轴里的一幅图和一段话:与干爷爷教过的某段术咒极为相似,也符合术阵的排布规律,只是稍有差异。那么,布下这样的术阵,在吟诵术咒施术时,会产生什么样的术法之力呢?
正自苦苦思索,忽而眼角余光瞥见,左侧桌面上缓缓推过来一张折叠的纸条。
是苏莹莹递过来的。
陈自默急忙收回心神,向苏莹莹投以歉意的眼神,却发现苏莹莹压根儿就没看他,正在做题。
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段字迹娟秀的话:陈自默,真没想到因为三间破房和一块宅基地,因为与人争执冲突,因为闹鬼事件,你会变成现在这样,上课走神,无心学习,课业荒废……你,难道也像很多同学那样,异想天开研究明白做假鬼吓唬人的办法,然后去报仇吗?真是可笑,可悲,可怜!你知不知道,你让每一位老师,每一位校领导,还有每一位相信你的同学,都失望了!你不觉得,自己对不起所有人吗?
看完这段话,陈自默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神情诧异地看着苏莹莹。
苏莹莹扭头,微笑着看了他一眼。
只是那如常的微笑中,明显透出了一抹失望和愤怒,还有,一点点轻蔑!
随即,苏莹莹转过头去,不在看他。
与此同时,陈自默也神情慌乱地扭头避开了苏莹莹的注视,满脸羞愧——年少的他,正值春心萌动时期,在修行术法和学习文化知识的抉择上,也许换做任何人来劝导,都无法动摇他的信念让他回头,但苏莹莹写在纸条上这短短的,充斥着讥讽、批评的话语,却字字如千钧,重重打在了陈自默的心头。
把他,打醒了!
又或是,出于清纯却懵懂情感上,那么一点点难以言述的微妙缘由,他开始认真地,正确地反思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放弃学习,专心修行术法的抉择:
术法神秘非凡,能够发挥出超乎寻常的能力,术士凭借施术,可以做到太多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可如此神秘超凡如世间仙人般的存在,这世上却几乎没有几个普通人知晓术士和术法,这,又是为什么?按理说,拥有了超凡能力的术士,应该是名扬天下,人尽皆知,世人敬仰羡慕嫉妒或者畏惧等等,偏偏术士在人世间默默无闻,自成一个说大很大,说小,却很小的圈子,在这个所谓奇门江湖的小圈子中兜兜转转自我陶醉于强大非凡之中,有意思吗?干爷爷胡四,依着姓穆的老头儿所言,应该叫胡笑仙,那么,他为什么自称胡四,为什么只肯在世人面前做一个受嘲讽鄙夷的老神棍、老绝户、阴阳仙,而不是无人敢惹,人人崇敬畏惧的顶尖术法高手?为什么他甘愿承受多少年来无数次的欺辱、批斗,却不以术法反抗?为什么,他不使用术法去发财致富,却选择穷困潦倒邋里邋遢地过完了近乎于凄惨可怜的一生?他曾经说过,自己的修为已经踏入醒神境,奇门江湖上只有寥寥数人可与之比肩,也曾讲述过自己在江湖上如何纵横所向,无敌fēng_liú……
陈自默想到了奇门江湖上那不成文,却口口相传实际存在的所谓江湖规矩。
他也听干爷爷讲过,江湖规矩其实就是婊子立的牌坊,用得着的时候那就是大义的名分,可涉及到利益的时候,任何人都会把江湖规矩当垃圾般弃之不顾。
当初不信术法的陈自默,把胡四讲述的奇门江湖当作故事,认为是老头儿神志不清醉酒胡言乱语的想象,所以也会经常出于纯粹打发无聊时间的心态,煞有其事地和老头儿探讨术法,询问一些江湖事,比如他曾问及:“为什么您老甘愿过这么穷困潦倒的日子,有着那么厉害的本事,受人欺辱却不反抗?”老头儿当时笑呵呵地回答他:“因为村里这些人,没有一个值得我出手去报复的,那,降低了我的身份,也降低了术法的价值。至于生活过得清贫,这也没什么,我一直都把苦日子当作对心性的历练。我此生追求的不是荣华富贵,也不是声名远播,而是术法修为上的精进,老子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踏入反璞境,甚至,能够一跃而入归真,成就天人身,去看看归真境那一层的画卷,到底是何等壮阔?!”
“那,您也不至于过得这么窝囊啊。”陈自默对于这样的回答,实在是无法接受。
“你还小,哪儿能懂得这些人生的理念和信仰?”胡四瞪着一双迷离的醉眼,往嘴里倒上一口劣质的辛辣散酒,再嘟嘟囔囔地说道:“奇门江湖凋零百年,入得江湖就会引来多方关注,到将来身不由己时,又如何能潜心修行术法?想要安安静静隐世修行,就得低调为人,这,是追求,是梦想!可惜啊,老子终究还是卷入了江湖事,也没看透,没想过,这凋零百年的奇门江湖,终究有复兴繁荣的时候……小子,你有什么梦想?”
“我的梦想,是做科学家……”
“呃……挺好的。”
……
想及此处,陈自默不禁心酸思念已故的老头儿,同时也清醒过来,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至于术法的修行,日常只要不间断,不丢弃,顺其自然就好,全然没必要,也不能豁出一切把赌注压在修行术法上。
毕竟,自己再如何勤奋修行,由于天赋资质不足,最高也就是修成净体境。而净体境的术士,用干爷爷的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