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说养士,王宁安淡淡一笑。
“士者,事也!就是说要勇于任事,要能做事,做别人不能做的事情,故此备受尊重。士字上面是个十,下面是个一,以一人之力,担负十人之重,从一从十,也就是说,士人是十里挑一,百里挑一……冯状元,本官这么解士字,可对?”
冯京刚被轰得体无完肤,实在是没脸说话,但是王宁安问他,又躲不过去,只好道:“王相公解得不错,我等十年寒窗苦读,一路过关斩将,蟾宫折桂,难道不能当一个士字吗?”
王宁安摇头,笑道:“请问冯状元,还有你们这些人,当真觉得自己称得起士人吗?”
听到王宁安的质问,数百位官员顿时嚷嚷起来,一个个面红耳赤,高谈阔论。
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圣人门徒,一肚子学问,还能被王宁安问住了?纷纷大肆夸耀,把自己说得像一朵花似的。
学问高深,人品端正,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道德文章,天下少有……
王宁安简直要吐血了,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他懒得搭理,把头扭过去。
身为弟子,老师不出手,弟子就要上阵。
司马光等这帮人嚷嚷完,冷笑道:“孔夫子说过,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你们说的再多,都偏离了标准。圣人说不辱君命,你们入朝为官,政绩平平,乏善可陈,虚耗国帑民财,半点无有作为!难道不觉得羞耻吗?扪心自问,够士人的标准吗?既然算不得士人,朝廷为什么要养你们?”
他连续质问,这时候看热闹的人群当中,苏轼,吕惠卿,章敦等人纷纷站出来,苏轼跳得最高。
“没错,朝廷养士,不是养猪!你们都是垃圾,留在朝堂,尸位素餐,要是有点脸面,就该赶快滚出朝廷,而不是耀武扬威,自取其辱!”
其他人一个跟着大声嘲笑,毫不留情。
双方争吵越发激烈,冯京也不是吃素的,他之前顾忌朝廷脸面,顾忌上下尊卑,不敢多说过头儿的话,现在却没什么客气了。
“文相公,王相公,说得再多,无非是朝廷府库空虚,拿不出钱,你们就找借口,罢黜百官,美其名曰整饬吏治,说到底是你们理财不善,应当被罢官的是你们!”
冯大状元的几句话,挑起了另一个战场,所有的官吏纷纷点头附和,大声说道:“没错,是你们无能,凭什么罢免我们?要罢免也应该先罢免你们!”
“文彦博,王宁安,但凡有点脸面,你们就该自请罢官!恋栈不去,你们算什么士人?”
……
不得不说,面对着几百人的同声斥责,真是需要勇气。
假如在一天之前,文彦博或许都会辞官,做宰相做到了这份上,也真够丢人的。
可是经过了一个晚上,文彦博想通了。
他既然要站在百官的对立面,大家就是敌人!
敌人骂得越狠,代表你做得越正确!
如果敌人也赞美你,那才是真正该死呢!
文彦博微微冷笑,“说你们不成器,还觉得冤屈?居然连朝廷税赋都弄不清楚,还有脸跳出来指责老夫,真是无耻之尤!”
老文随后朗声道:“自从皇佑三年,到嘉佑三年,朝廷赋税,累年提高。去年一斤达到了一亿八千万贯!其中八千万贯是货币收入!”
文彦博如数家珍,报出了一连串的数字……其实在王宁安的努力之下,尤其是成立了皇家银行,解决钱荒之后,大宋的税收就像是脱缰的野狗,发足狂奔,提升飞快。而且货币税收占比越来越高,如果算上青苗钱,大宋的税收已经超过了两个亿。
比起历史上的巅峰,还要多……
只是收入再多,也架不住流水一样花出去,每年光是给百官的俸禄就有2000万贯,禄米1500万石,各种绫罗布匹100万匹……要知道朝廷说了算的就是这些官员,财政越充裕,手上的钱越多,他们怎么会舍得亏待自己。
每年两成多的岁入,都被他们消耗掉了。
虽然军费开支比文官俸禄要多三倍,但是别忘了,军队可是50倍于官员,而且,上面的账,仅仅是户部开支……地方还有许多徭役杂税,是直接落到地方官吏手里,不计入户部支出。另外还有冰敬炭敬,这些灰色收入,也不计算的。
根据文彦博的估计,每年至少有5000万贯的利益流入文官口袋,如果再算上免税,免田租,兼并的土地……士人的日子简直上天了!
这些数字哪怕许多在朝的官吏也都不清楚,当文彦博一笔一笔算出来,不少人都羞愧地低下头,大宋朝没有亏待士人,相反,是对士人太好了!好到了过分!
见身边一些伙伴又被问得没了声音。
冯京不得不再度挺身而出。
“治天下靠的是正道直行,靠的是仁慈爱民。凭本事挣来的功名,我们受之无愧!文相公,别忘了,你也是考科举走出来的,穿上了官服,便忘了圣人教诲,一心精于算计,掉到了钱眼里,莫非你也改投名师,拜在了王相公门下?”
文彦博的老脸铁青,这个冯京真是该死!
别以为你有富弼当岳父,又是三元及第,老夫就不敢动你,碾死你,就跟杀一个臭虫那么简单……文彦博黑着脸,怒斥道:“老夫不过是就事论事,难道当了状元,就不食人间烟火,不吃五谷杂粮了吗?”
“你!”
冯京的小白脸都黑了,还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