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本是传了六七百年的世家,家族传承绵延悠长底蕴丰厚,与太原王氏、琅琊谢氏等并立朝堂,把控政事。
前朝皇帝深感朝廷力量薄弱,遂开创科举制,逐步蚕食世族影响力。
晋州江氏前朝出过两位皇后,都在宫廷碾压中不幸失败,江家在前朝被清洗了两次,又逢上战乱,导致家族凋零。
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中原因常年战乱人家萧条,大部分良田被弃而不耕,本朝太祖稳定战局后从繁华的晋州迁徙了一部分人过来,江氏也有一支搬到了安庆县。
江家在安庆县落脚,获得良田数倾,又因玉萱高祖中了科举,入朝为官,江家慢慢在本地有了名声,玉萱祖父也是个读书的好手,官一直做到二品户部侍郎。
安庆江家真正声名鹤起的,是玉萱父亲与二叔一同中了进士,父亲江睦桐更是被圣上钦点探花,得知是户部侍郎江敬琪之孙后,更是龙心大悦,写了个一门三进士的牌匾赐给安庆江氏。
安庆江氏依旧延续晋州江氏“孝敬和睦,世代绵长,蒙乘祖泽”的字辈排位,如今传到五代,子嗣旺盛,江氏一族在安庆正式成为第一大姓。
马车缓缓而行,一个时辰后终于转入向阳大街。玉萱透过马车纱窗向外看去,依稀可见江家青砖青瓦、飞檐斗拱的大宅院。马车行到江家大门,等了片刻,门房卸了高高的门槛,马车这才缓缓驶进了江家大门。
众人纷纷向外打量,只见江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堆金立粉,尽显富贵气象。安氏感叹:“江家果然不愧为安庆第一世家。”
玉萱并不关心这些,若是没有经过前世的凄惨经历,她也许也会自豪江家的富贵高门,但是如今她担忧的是江宅里的鬼鬼魅魅,以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情绪。
江家大院只住了嫡系一支,另有旁支依附在大院周围聚族而居,与平民百姓并不相连。
大门以里,一条石铺的东西走向甬道,尽头是祖宗祠堂,与大门遥遥相对,南面三个大院,是玉萱祖父亲弟一家所居住,北面三个大院正是江睦桐三兄弟的院落,老祖宗江老太太跟着大房住在靠内的庆仁院。众人在庆仁院下了车,换了轿。
玉萱看似无意的朝祠堂方向看了一眼,却惊讶的发出了声音:“咦?”
安氏回头拉住她:“怎么了?”玉萱回过神,低下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咱们江家是不是太显富贵了。”
江睦桐看了她一眼:“这正彰显了圣上隆宠,我族强盛。萱姐应为自己生作江氏族人而自豪。”玉萱垂下眼睑,看不出情绪,轻轻答了一声。
众人转过喜鹊登梅的照壁,转过垂花门,在第二进下了轿,穿过角门进了第四进。
只见为首一个身着绛红罗镶金宽袖褙子的白面长脸夫人带着一群丫鬟婆子从正房迎来出来,还没走近就听到:“哎呦,三弟三弟妹,老太太可把你们等到了。”
待走到近前,玉萱认出她是大伯母江吴氏。
江吴氏携起安氏的手,眼睛快眯成一条缝:“路上可累了?几年没见,弟妹怎么看着又年轻了不少?”
安氏笑着寒暄:“大嫂别拿我打趣了。”
说着众人进了正房。一踏进屋子,江睦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道:“不孝子给母亲请安了。”
上座檀色四喜如意云纹锦缎,头发花白,富态吉祥的老太太激动的就要走下来,旁边一个丫鬟赶忙扶住,老太太哭道:“你拦什么!我的小儿呀,你个狠心的竟然一别六年,不顾家里我这个老婆子,你还知道回来,怎么不继续在外面逍遥你的去啊!”
玉萱呆住了,前世里也有这一遭,那时自己天真无心,只以为家里一团和气,这次添了心思,更加注意众人言行。
此时她看着祖母哭唱念打,竟句句暗指母亲拐了父亲不尽孝。
倒是怪了,祖母与母亲莫非不合?玉萱偷眼看了母亲一眼,果然见安氏面色不虞。
江吴氏一向知道老太太心思,见三叔一家刚回来老太太就想着发作安氏,赶紧过去拉住老太太:“母亲莫要悲伤了,三叔这不是回来尽孝了。听说本该年底交接回来的,三叔思母心切,赶七月前就回来看您了。”
江老太太哼了一声,转回上座,招江睦桐过去,抱住儿子又是一阵哭诉离别。
这个功夫,玉萱打量了一番屋里人,迎接自家的是大伯母江吴氏,二伯母自打她们进来,就在老太太右手座位上没有起身,只是来回瞟了她们几眼,嘴角讽笑的看着众人,她怀里抱着个四五岁年纪的女娃,此时好奇的看着她们。
再往上看去,祖母身旁立着两个同样烟罗紫轻绡短臂,头顶分肖鬓的少女。
玉萱认得那个长脸与大伯母相似的为大房嫡女江玉芳;另一个并未回头,只顾着安慰祖母的,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江玉茜。
安氏等那老太太哭的差不多了,俯身行礼:“儿媳给老太太道万福。”
江老太太坐立了身子,耷拉着眼皮望向下方:“看你倒没瘦多少,看来江南就是养人。”并没有让安氏起身。
玉萱看着生气,加上前世记忆,对江家上下并没有好感,插嘴道:“祖母您也是鹤发童颜,曲眉丰颊,富态的很。”
话一出,江老太太变了颜色,眼中锐光一闪后又迅速恢复常态:“这是萱姐?这么大了。看来读了不少书,成语用起来头头是道。”
江睦桐忙道:“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