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童生。
这早就是临安县读书人之中热议的话题,就跟传说一般,将梅雪嫣视为天才,长辈们也以此来激励后进。
“世上奇事甚多,非常人能揣测,以前听说过一个老举人,一辈子也没考上童生,直到八十突然做了一个梦,一夜之间开窍,连中三元,且成了状元,大摆筵席时逝世。”
梅雪嫣感激地看向陆提学,他这是好心给自己找个台阶,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大不了被人视为天之骄子妖孽。
“的确,或许有先贤曾一日开窍,但我并非像传说中那般,梦中受人点拨,三日童生只是不可信的美谈,鼓励学子们坚持尚可,与事实却有偏颇。”
梅雪嫣坦然地说道,她只是多了一份记忆而已,而这些却不能示于人,否则真要被当成妖精鬼魅,被神婆道士来降妖除魔了。
“你……”
陆提学有些无语,瞧她是有才华的,他才愿意几处维护,可也太过死板,只会做文章写诗,这人情学问却不懂,自己都找好借口给她了,却不领情。
“提学大人,您也听到了,她根本没有真才实学,什么三日童生,都是她自编自导造的谣!”
周佐仁紧抓住不放,又添了一把火。
“周佐仁,胡乱揣度是无法定罪的,一个莫须有无法证实什么。”陆提学咳嗽了一声又道,“梅雪嫣,你且大胆说出事实,我和县令大人都会秉持公正。”
“是,陆提学。”
梅雪嫣走到周佐仁身前,神态恭谨说道:“周夫子,虽然你我已无师徒之恩,但我本无意冒犯,言语有何不当之处,还望见谅。”
“哼,任你巧舌如簧,装傻卖乖也无济于事!”
周佐仁拂了把衣袖,甩头不看她。
“我方才说三日童生只是传言,是因为我也不相信世上有一蹴而就之事。”
梅雪嫣幽幽说道:“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辈读书人,从不屑用投机取巧的办法,我在林府长大,寄人篱下的处境就如同你所说,但我并不妄自菲薄,自小开始偷偷认字,托我的奶娘的儿子,将书籍诗本偷偷送进林府,夫子说得对,我一直没有银钱去买笔墨纸砚,说出来不怕笑话,我的字还不如蒙学堂的小童。”
周佐仁眼睛都睁圆溜了,太不要脸啦!
如果三日童生只是虚无的传说,那她自述的刻苦事迹,以后怕是要杜撰成人人皆知的美谈了!哪有这么不要脸夸自己的?
关键是,这事还是周佐仁自己挑起的,成就她的美名!
周佐仁偏偏又无法反驳,人家说偷偷学字,外人怎么知道是不是真?周佐仁又不是她贴身丫鬟。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陆提学和冯秋墨对视一眼,这又是出口成章,只是不知道此诗句有没有完整的,光凭这两句的才气,恐怕又可以上《诗报》了!
“呵呵呵,我这学生谈吐间便是文章诗词,老朽已经习惯了,陆提学往后就知道了。”
冯秋墨捋着胡须,一脸得瑟,老脸都有些发红,就是没注意手下力度太大,把自己胡须给揪下来一撮。
外头的读书人们议论纷纷,文人间最常比试的是什么?当然是诗词楹联!
这两句既韵律对仗工整,朗朗上口,又有深刻的含义,千古佳句啊!
“没想到梅案首自小经历这么多,原本我以为我们这些寒门学子,已经是最惨的身世了,她如此处境还能坚持不懈,我等不如啊,令人敬佩!”
“梅花香自苦寒来,这是在说她自己吧?以后,这两句就是我的座右铭了!”
林三郎抓耳挠腮,什么狗屁诗句,他一窍不通,好不好的他也听不懂,不过原来梅雪嫣在林府过的是这般日子。
说起来他也有愧于心,在从军之前,他是知道吕姨娘找来的这个童养媳的,不过他并未放在心上,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也从不承认她的身份。
若是自己稍稍重视,或者交待一下仆人,她也就不用过得这么惨淡吧?
不过转念一想,怎么又牵扯到陈君生?看来梅雪嫣和这小子牵扯甚多啊,哼。
“你……你胡说八道!”周佐仁咬牙喊道,“就算你偷偷摸摸学过几个字,那也不可能一跃成为案首!”
梅雪嫣看他气得直跺脚,有些讥诮地叹了一口气。
“唉……读书人启蒙,首先学的便是四书五经,是教我们为人治学的道理,可惜夫子读书多了,却连这些都忘了。”
梅雪嫣的声音提高一些,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我虽然不能与瞬、傅说、胶鬲、管夷吾等先贤相比,可古人的教训我背得滚瓜烂熟。”
“我……我曾是你的授业恩师,你有几斤几两我当然清楚!”周佐仁怒道,“陆提学,我在县学堂教课之时,便和她接触甚多,她顽固不化,写的经义狗屁不通,试问,哪有童生案首写个经义排在最末等?这足以说明她的才学不实!”
这话如果是冯秋墨来说,有些分量,毕竟授业恩师是最了解学生的。
但周佐仁一语激起波浪,外头和梅雪嫣同窗的人都听不下去了。
“明明是你周佐仁刻意打压!”
“没错,你看梅案首不顺眼,所以在课堂上就处处为难,梅案首的经义我们都拜读过,比我们写得好多了!周佐仁,你信口雌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