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世间之最。最痛之事,莫过于不能替心爱之人承受他之所痛。最苦之事,莫过于看着心爱之人受苦,却无能为力。颜笑眉看着黑无常。一个双眼空洞,一个默默流泪。心,疼得如同刀割。嘴唇咬出了血,也无处诉说。你,一定很疼吧?抱紧你,这是我此时唯一能做。小手再次将小哥哥环紧,却被他轻轻推开。“颜笑眉。”黑无常声音沉定,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轻声一劝:“修仙才是正途,离开北冥后,随你爷爷好好修仙,愿你早日能得长生。”不敢相信所听,泪,从没停过。“小哥哥,你赶我走?”红唇微颤,像风中的残花:“可你明明知道,我已经是鬼了,修不了仙了。”“人死可以还阳。”黑无常负过身,不再给她看到自己的脸庞。似乎遥望天际,背景萧瑟的让人心碎:“我回地府安排。”“好,我去找我爷爷,小哥哥帮我还阳。”只要他高兴,我什么都听他的,要我修仙就修仙,要我做鬼就做鬼。刚刚擦干的小脸,又被热泪浸湿。颜笑眉走近一步,黑无常就移开一步。几步之遥,似乎断绝天涯。“然后呢?”声音悲泣,不能自已,连风都哭泣。他不答,月光映亮他的背影,冷得像冰。她追问,不舍不依:“然后呢?小哥哥,你告诉我,然后呢?”泪,滑过脸颊,滴在心底。颜笑眉不敢哭出声,怕惹小哥哥嫌弃。“小哥哥,你要是不跟我说然后,我等你千年万年。”小女孩儿自有小女孩儿的倔强,她绝不玩笑,若是不能得到小哥哥的回言,宁可化身石像。“然后,不必再相见。”不必再相见。不必再相见。不必再相见。这是答案,碎了颜笑眉心。片片凋零,化做尘埃。“小哥哥。”想对他说千言万语,却被泪水阻住。娇小的人,伏在雪里,放肆的痛哭。哭落了繁星,哭灭了月光。他巍然不动,依然背影孤寂。似乎哭过了千年,泪已泣尽,心已风干。“我走。”这是颜笑眉的决定,轻轻一声。“我已经没有法力了。”她婷婷起身,擦净最后一滴泪:“找爷爷的路上,一定有许多危险,你给我一把刀防身吧。”一把刀,割断情丝万缕。从此后,天人永隔。黑无常静心无声,单掌凌风,凝雪成刃。一支雪刀,锋利,又俊美。冬风飘飘,将雪刀送到颜笑眉的眼底。他连看我最后一眼都不肯。小哥哥,你以为缘份已尽?颜笑眉抓起雪刀,凄然的一笑。反手挥刃,割向自己的双脚!风萧索,人心定。下手无情,使出全身的力量。雪刃即将斩断双脚,铁链已至。击碎了雪刀,锁住了颜笑眉。“你放开我!”小哥哥,你终于舍得转身了吗?“为何自残?”我自挖双目,只为救你出北冥雪山,还你舍命煮茶的情义,你怎么不懂生命的珍贵?“我只要斩断双脚,你就赶不走我了!”她倔强,她大叫。即使崩出眼泪,也不肯让你听出来我在哭泣。“颜笑眉。”黑无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依旧无情:“我对你,从来……”“我不听!我不听!”她双手被锁,捂不住耳朵,只能大叫。小哥哥,求求你,千万别说无情的话,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小哥哥。”怜音颤抖,唤得深情:“我割去双腿后,我做你的眼睛,你做我的脚,我天天趴在你背上,随你走遍天下。”强强一副欢笑,颜笑眉苦苦挣扎,求得可怜:“就让我和你,做一对孤魂野鬼,不行吗?”“孤魂野鬼,上有天劫,下有钟馗,左有魍魉,右有魑魅。”这就是孤魂野鬼的命运,终日逃亡,总有一日,天劫难渡。他说尽厉害,只换来颜笑眉的淡淡一句。“那就死在一起。”求同生难,求共死难。同生共死,只不过是一场笑话。沉寂无声时,突然冷风袭袭。此时此地,竟有第三个人!风响烈烈,来势凌厉。电光火石间,已欺近黑无常的头顶。黑无常双眼已逝,铁链又锁着颜笑眉。此时想要还手,已是无力回天。立即散出周身鬼火护体,来人若敢强攻,必要玉石俱焚。这人竟然不怕鬼火,瞬间拿住黑无常的两侧太阳穴,破音大吼:“君王动手!”声音如此熟悉,竟像是懒酒鬼。“黑无常,休想逃出我的手心!”颜笑眉又不在了,换成阎小妹的恨意满声。两声冷风如电,刺向黑无常的头面。妹君阎小妹,果然狠毒心。看来他们主仆二人,已准备将我击杀,我终究还是被他们算计了。冷风刺入黑无常的头颅,剧痛之下,似乎能将人的脑子炸开。倔强的少年一声不吭,死也要死得有骨气。软软倒下时,又听阎小妹喝令懒酒鬼:“白无常,事已做成,你去寻回我的气魄,在世上最聪明人的命里。”少年终于倒在雪里。从此后,世间一切,与我无关。和风暖阳,临近中秋时节,居然回来了秋老虎。秋老虎是民间的俚语,意为夏日已过,本应凉爽,却又返回几日炎热。人人又脱了秋衣,换回了夏装。孩子们光着屁股在溪水里玩闹。男人们挽起袖子与裤脚,在田间劳作。女人们麻衣轻纱,装好香喷喷的饭菜,轻步在田梗上,去送给自己家的男人。这个村子里,只有一个女人例外。她躲着人群,独坐在小溪上游。赤着一双如玉的小脚,泡在清爽的水里。早已过了齐笈之年,她也早该出嫁了。却孑然一身。她不享受孤单,她也想做最美的新娘。她也想像其他女人那样,在家里做好饭菜,给自己的丈夫送到田梗里去。陪他一起吃,陪他一起笑。她不是丑的没人想要,相反的,她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美人。小时候,就是一个粉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