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筠在母亲的房里又躺了两日,王氏每日亲自喂女儿喝药,秀筠渐渐觉得身上有了力气,能起身下床走走了,便不忍再劳累母亲,说服王氏,仍旧回到自己的清华苑来住。
这一天,秀筠正在房间里读书,忽然听得院子里一阵笑语。抬起头便看见四小姐秀箬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冲着秀筠吵嚷:“三姐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说着把藏在身后的手一伸,一个眉眼雕刻得极精致的泥娃娃便出现在秀筠眼前,鲜红的小嘴儿,穿着红绫肚兜,全身雪白,宛如一个新生的婴儿。
秀筠笑吟吟地接了过来,仔细赏玩着,又抬眼看着妹妹问:“给我的?”
“当然是给三姐姐的。前两天立秋,三哥哥带我出去玩儿,我要了两个。这个穿红兜兜的娃娃是给三姐姐的。”
“秀棠也去了吗?”秀筠随口问了一句。
“二姐姐不肯去,她不是扭了脚了嘛。其实已经好了,只是你落了水,二姐姐心里自责,这两天看起来很难过呢。”
“哦。”秀筠轻轻应了一声,心里想,是在难过我还活着吧?
秀箬看秀筠的桌子上一本书翻开着,拿起来一看,是一本《汉史》。
秀箬打趣道:“三姐姐,你们读的书还要多呢。连太学里的公子们也比不过你,将来他们都不敢娶你了,那可怎么办?”
正端着一盏茶走过来的红梅脚步停了一下,与旁边的红菱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紧张地察看着秀筠的脸色。
秀箬和秀筠俱是二太太王氏所出,秀箬只有十岁,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女红,最开心的事情便是每逢节日跟着哥哥姐姐们出门游玩看戏,收集各种新式样的花灯、娃娃等奇巧的玩意儿,屋子里已经堆满了这类小东西。
王氏为此十分担忧,一个女孩子家,整天出去野,什么正经的活计也不会,将来怎么嫁人呢?无奈祖母梁老太太十分骄纵这个孙女,不让王氏管得太严。秀箬想要买什么东西,或是想要去什么地方,如果母亲不同意,只要是央求祖母,梁老太太都会答应她的。
对于姐姐的心事,秀箬浑然不知。至于两个姐姐之间的错综复杂的矛盾,则更是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围。
而红菱和红梅却明白,秀箬无意中提到“太学的公子”,对于秀筠来说,是正戳着痛处了。
秀筠听了秀箬玩笑的话,登时跳了起来,红着脸顺手抄起桌子上的书卷追着秀箬打,口里骂道:“你个小没害臊的,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娶呀嫁的,就敢放在嘴边上混说?”
秀箬却笑着往红菱身后躲,红菱也拉住秀筠劝道:“四小姐还小呢,说话不知道深浅,小姐饶了她这次吧。”
秀筠心里并不当真恼了这个小妹妹,知道红菱是担心自己听了秀箬的话难过,便也不再说了。
秀箬得了安全,嘴里却还不肯示弱,追着补充了一句:“我什么不知道?我还知道若不是三姐姐生病,二姐姐的婚事现在就已经定下来了。”
秀筠愣住了,便问道:“这可奇了,二姐姐的婚事与我生病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病了以后,父亲请来了好多有名的郎中,都说活不长了。急得祖母也病了。后来说媒的孔太太再来,祖母就让婶母和孔太太说,现在家里邪气重,谈婚论嫁不吉利。再说二小姐也还小,订婚的事情放一放再说。”
怪不得刚才说秀棠不高兴呢,看来她这次是弄巧成拙了。
这么说,两个人还没有换定贴......
秀筠的心里出现一个念头,马上又自己否定了。
哪有那么侥幸的事情?早晚还不是要定的?
只是自己不甘心罢了。
想想还是不对,这桩婚事一定是跟自己有某种关系的。
这次被秀棠害得险些病死,秀筠更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
如果是他们早就见过,是两情相悦,秀棠又干嘛这么急着除掉自己呢?如果是父母之命,洛家偏偏就看上了秀棠,那这件事就更说不通了。
不但心上人被抢了去,而且连自己的性命都险些不保,秀筠不能不弄明白这里面的隐情。
秀箬走后,红菱看秀筠愣愣地呆坐着,以为是被秀箬的一番话又勾起了心事,便走过去小心地唤了一声:“小姐?”
秀筠回头笑着看她:“我没事的,刚才箬儿不过是玩笑,我怎么会当真往心里去呢?没想到这一病倒是耽误了二姐姐的好事,既然知道了,我得去陪个罪去。”
红菱不服气地说:“都是老太太定的,小姐陪什么罪?二小姐到现在也没来这里看看,难道小姐病刚好了倒去看她?”
自从知道了洛府托媒是来向秀棠提亲的,红菱和红梅提起秀棠心里总是有些别扭。
秀筠想:人家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恨我呢,不过我倒是要去看看,看见自己想置于死地的人这么好端端地站在面前,她李秀棠会是个什么反应?
秀棠是三老爷身边一个丫鬟生的,虽然是三房的,却比秀筠还大了半岁。周氏发现三老爷和她的事儿的时候,那丫鬟已经怀里身孕,周氏虽然生气,在梁老太太那儿哭闹了一场,但也没有办法。怀里孩子,也不好赶出去,再闹得厉害了,反倒自己落了个不贤惠的名声,只好把她放在三老爷的屋子里做了妾室。
那位姨娘听说是姓孟,不过因为做丫鬟的时候名字叫婉儿,所以后来大家也都叫她婉姨娘。
婉姨娘生的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