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话音一落,屋子里一时间静默无声,所有人都各怀心思地看着王氏。
王氏悠悠抿了口茶,神色淡然,波澜不惊。
“三老爷若能以天下为己任,恪尽职守,勤政爱民,自然会政绩卓著,指日高升。”
梁氏闻言看了周氏一眼,半掩着樱唇嫣然笑道:“哦?这么说被罢黜的都是因为贪赃枉法、祸国殃民了?看来王大人倒死的不冤。”
秀筠岂能忍受梁氏公然对外祖父不敬?刚要开口,却听王氏淡淡道:“家父一生刚直不阿,得罪不少权贵,在党争中受人牵连本不可避免。可若是一味溜须拍马,趋炎附势,走旁门左道,即使求得一时的荣华,也必不得长远。”
周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笑一声道:“二嫂在家里享清闲,自然是说得轻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将来哪怕是这个家败了,王家陪嫁的那十几间铺子足够你们二房娘几个过日子了,您当然不愁。我们就没这个福气了,吃穿用度哪一项不指着官中的银子,三爷每个月就那么点儿俸禄,养活这么多人已经是艰难了。不多想想办法往上走,难道一家人等着挨饿不成?
当着老祖宗的面,咱们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二爷的那幅《虢国夫人夜游图》留在你们二房手里不过是一张废纸,若是交给三爷作为天宁节寿礼,博得圣上欢心,加官进爵,全家人都跟着飞黄腾达,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嫂子,李晏平和筠儿也跟着挣个好前程。否则,那幅画本是王老爷买下来送给二爷的,若是被人查出来是罪臣逆产,我们可不能再受一次拖累。”
王氏正色道:“正因为是父亲和二爷的遗物,所以才要世世代代传下去,我不可能交给你们。”
屋子里的人都有些震惊,在众人眼里,二太太平时少言寡语,低眉顺眼,连秀筠也没想到母亲还有这样强硬不屈的时候。
周氏忍不住向梁老太太道:“老祖宗,您倒是说说......”
梁老太太一直品茶吃水果,数着手中的念珠,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媳妇们的争执。周氏还没等说完,梁老太太摆一摆手:“时间不早了,我这把老骨头得早点儿回去歪一会儿,你们也都散了吧。”
周氏犹不死心:“老太太!”
梁老太太早被碧巧等扶了起来,一面往里屋走,一面叹气道:“散了吧,散了吧。”
什么事情上该糊涂,什么事情上该明白,梁老太太向来拎的清楚。周氏和梁氏没办法,只得带着众人告退。
秀筠搀着王氏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刚出了静怡园的大门,就听见周氏在后面高声道:“二嫂何必走得这么急呢?”
王氏停住脚步,周氏走到王氏身边,凑近王氏的耳朵,唇角微挑,低语道:“二嫂好自为之,不该是您的东西,早晚留不住,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
天空中月华如水,一阵晚风掠过,秀筠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只觉得寒凉刺骨。她看着母亲平静的面容,担忧道:“如果三叔真的勾结小人把那幅画作为逆产来抄家,母亲将如何呢?”
王氏微微笑了笑,轻轻捏了捏秀筠的手,眸光沉静如深潭一般,在月色下愈发显出一种神秘的平静,仿佛深不可测。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那么做,别看老祖宗不说话,她绝不会允许这种自相残杀的事情。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这张画就是烧成灰,随着你父亲和外祖父去了,也落不到他们手里。”
王氏的手心凉而潮湿,却让秀筠觉得温暖而踏实。
其实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留住这幅画,在外人看来也许实在是不值。但是只有秀筠知道,母亲与外祖父和父亲一样,在生活上可以忍辱负重,但在大节上绝对是宁折不弯,也许,这就是史书上常说的文人傲骨吧。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样硬拼总不是办法,秀筠不能看着母亲在那帮长袖善舞的小人面前吃亏,她绞尽脑汁:能不能想一个万全之策呢?
秀筠回到清华苑,一个人坐在窗前出神,她思来想去,杏眸一亮,计上心来。
她走到书案前面,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落梅笺,便唤红菱研磨。
“这么晚了,姑娘还要写东西吗?”红菱走过来刚想劝秀筠早些睡觉,却一眼瞥见秀筠手中的那张杏红色信笺,秀筠凝望着手中的红笺愣神,清秀的脸庞在摇曳的烛光中显得异常温柔。红梅不由得樱唇轻抿,忙上前研磨。
那落梅笺是仿照薛涛的桃花笺制成,杏红为底,点缀朵朵落梅于其上,价格不菲,本不是平时常用的东西。红菱只看见在秀筠在偶然得了妙句的时候,才把自己最喜欢的词作工整地抄录在落梅笺上收好。平日里拿出来看看,或是在孔兰儿来的时候一同赏玩。
这几天也没见秀筠写什么诗词,此时突然拿出落梅笺来,必定是要寄给别人的。
秀筠蘸墨挥毫,提笔写成一首小词,红菱有些失落,偷偷吐了吐舌头,原来自己猜错了。
诗成之后,秀筠又自己反复看了几遍,满意地点点头,方把信笺交给红菱道:“立即去哥哥那里一趟,把这个交给墨书,告诉他务必明天一早就送到洛公子手里。”
还真是送给洛公子的?不就是送一首情诗吗,也不用这么急吧?红菱忍了笑意,忙把信笺收好,便转身出去了。
考验男朋友的时候到了,常听哥哥说洛公子文武双全,文采虽然早已被自己比下去了,不过从重阳节那天两人对答来看,洛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