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夏抬头,烈日当空,连朵云都没有,才在太阳下站了一会,又出了一层汗,酸梅汤带来的凉气都被压下去了。
算起来,今年也就下过一场雨,还是六月初九那天,雨还不大,而且这两年都没怎么下雨,炎热得不行,再这样下去,许多地方就得发生旱灾了。
她摇了摇头,将注意力放在那桶银鱼上。
据说这种鱼只能活一年,银鱼又叫“破娘生”,会得了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的繁殖方式太血腥,银鱼产卵时会故意用肚子去撞击石头,一直撞到肚子烂掉流出鱼卵来,而当鱼卵排出后,银鱼也会因为肚子撞烂而死掉。
叶瑾夏对这种繁殖方式感到震惊,但并不能阻止她想要尝一尝炸银鱼的味道。
腌制好的银鱼在面粉里滚了一圈,放进油锅里,出锅之后,银鱼通体金黄,香味诱人。
叶瑾夏吸了吸鼻子,而后笑盈盈地看着秦湛,意思很明显。
秦湛只是笑笑,很爽快地掏钱买了几串炸好的银鱼,叶瑾夏吹了吹,便放进嘴里,满嘴都是酥香脆嫩,柔若无骨的银鱼口感极好,叶瑾夏一口气吃了五条,毫不客气。
路边上有两个乞儿眼巴巴地盯着她手里的银鱼,虽是小孩子,身上的衣服也脏了,但也能看得出其实有在尽量保持整洁,毕竟脸上不是脏乎乎的,只是面黄枯瘦,眼珠子都是黄的,是典型的营养不良。
叶瑾夏注意到他俩的视线,将手里剩着的三条银鱼都给了那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孩子,看样子应该是哥哥。
哥哥感激地看着叶瑾夏,声音虽然绵软无力,但还是很认真地道谢,还让妹妹也道谢。
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叶瑾夏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两分,哥哥将两条银鱼给了妹妹,自己留了一条,即便饿得很了也没有狼吞虎咽,可见家教极好,不说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但家里必定很注重礼仪教养。
叶瑾夏和秦湛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迟疑诧异。
两个人没有急着离开,因为两个小乞儿旁边还有几个乞丐,蓬头垢面,也就能看出眼珠子,正直勾勾地盯着这两小家伙手里的银鱼,如果他俩走了,那些人必定会扑过来抢。
大晏尚算富庶,兵强马壮,国力雄厚,虽然偶有流民行乞,但最近京城里的乞丐数量激增,还操着不同地方的口音,着实可疑。
叶瑾夏让怀香去旁边的粥铺里买两碗稀粥给这两个小孩子,神色间流露出些许凝重,“修肃,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怕是发生饥荒了。”秦湛看着可怜兮兮的两小孩,眸色也越发肃然。
哥哥吃完了,双手抱拳,认真地行礼道谢,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一道来。
和秦湛猜测的一致,近两年降雨量极少,农田干涸,虽然开渠凿浚,但不过是扬汤止沸,许多河流湖泊的水位严重下降,根本打不到水,农田就干死了,至于水稻这些作物自然是没有活命的。
一年时间,家中的存粮基本已经吃完,家境富庶的便趁机抬高粮价,米店粮仓都在抬价,有钱的还能支撑一段时间,没钱的就只能背井离乡,去往其他地方讨生活,可一路走过来,死的死,伤的伤,山间的树皮都被啃干净了,谁料好几处都是这样的情况。
他们兄妹两,大的唤作陈渝,小的唤作陈泠,父亲是廪生,家境并不好,饥荒发生之后,迫不得已而离家,但路上已经饿死了,将最后一点存粮交给了他们,支撑着到了京城。
平时两个人白天在街上行乞或者找些零碎事情做,晚上就找个桥洞睡了,虽然条件恶劣,但还是挺讲究的,至少每天还要就着河水洗个脸,擦擦身体。
最后秦湛决定将人暂时先带回去,叶瑾夏怀揣着一腔心事也回府了。
旱灾的消息尚未传到京城,不知是各州县官员报喜不报忧还是这消息正在路上,但不管怎么拖延瞒混,近来一段时间,这旱灾必定会成为朝廷商讨的重中之重。
赈灾之事,刻不容缓,若是继续拖下去,怕是会动摇根本,再严重些,国祚不保。
她并非良善之人,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看得很清楚的,国若不保,家不成家,流民失所,尸横遍野,并非她想见到的。
回到碎雨阁时,院子里来了人,方才知道叶安之回来了,还带了不少礼物,甚至包括她也有份。
叶瑾夏看着送来的那套衣服和一些华而不实的首饰,面上没什么表情。
紫嫣在一边笑盈盈地说道:“小姐,这些衣服都挺漂亮的,小姐不喜欢么?”
她随手拨弄着那轻飘飘的那套裙子,颜色很粉嫩,薄如蝉翼,重重叠叠的,甚是漂亮,这都是上好的烟罗,她只见过一次,这还是第一次摸到,有些爱不释手。
叶瑾夏抿唇淡淡地笑了声,并不说话。
衣服是好的,但绝不是特意买给她的,估计是打算送给叶迎春,但所有的姑娘都得了礼物,若是少了她叶瑾夏,必定会落人口实,所以才从叶迎春的份里分出一份来了。
怀香扯了下紫嫣的衣服,小声地提醒她要注意身份,见到叶瑾夏似笑非笑的模样,紫嫣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有点得意忘形了,立即松开手退到了一边,可心里头还是有些不自在。
怀香一直用眼神示意她,遂撇了撇嘴,埋下了头。
“收起来吧。”叶瑾夏摆了摆手,眉间现出些倦怠之色,在外面吃了几串炸银鱼,这会子也不想再用饭,便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