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繁星,渐渐西移,街巷四下无人,偶尔从极远处传来一两声犬吠,在夜色中显得越发清寂。
荆七一袭黑衣,平静的向仙台郡府走去,他听见临街住户熟睡中的呼吸;听见隔着十几条街巷,悠扬的打更声;听见冷风穿过旧砖墙细微的呜咽,这是仙台城在夜里的切切私语,这些声音全被荆七收在耳中,伴着他的呼吸,步伐。
荆七发现自己正在与整座城对话,这是一种美妙的感觉,就像战斗的时候,自己和手里的朴刀,完美的融为一体。
一般修行者冥想开悟,都是在元气浓郁的高山幽林里,或者在远离城镇的宗门静地,荆七却在人烟稠密的街巷里,在平静的行走中开悟,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正是踏上修行大道的开始。
平直的朴刀斜系在身侧,别人都是腰间系剑,他系刀,这把特殊的平直朴刀,很是寻常,不是祖传宝刀,更不是绝世法器,只是普普通通的精钢朴刀。
十几年里,荆七一共用过四把刀,这是第四把,四柄刀由轻薄弯曲,慢慢变的厚重平直,直到这一把,三尺三寸长的平直刀身,斜挑的刀尖,在精钢打造的刀身上还有两道深刻的血槽,刀刃很薄,刀背却猛然加厚,这一把朴刀的重量,足有普通朴刀的数十倍。
江湖间流传着许多神兵利器,以荆七的身份地位,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几把,但他以为,与其费心寻找一把好刀,不如打磨出一把属于自己的刀。
所以,每一把用过的刀,都由荆七亲手锻造,厚薄,轻重,长短,快慢,宽窄,荆七把自己对刀道的理解,伴着烈火和冷水,淬炼在这精钢之中。这把刀一用就是十年,从这一把刀开始,荆七觉得自己已经不用再锻刀。
因为是夜行,那把平直朴刀被套在黑色的麻布里,不会映出一丝亮光。
很快来到郡府门前,风灯高挂,四下无人,荆七轻身一跃,右脚在墙上微一借力,飘然掠过一丈多高的石墙。
府衙十分广大,共有九十九间房,除了郡府幕僚,还住着无数兵丁,杂役,甚至有断刀会重金请来的供奉,荆七需要格外小心才能顺利走到车夫所在的那间偏房。
回廊曲折,走起来也绕远,却有隐藏身形的好处,暗夜无月,荆七向着那间偏房靠近。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突然出现四个明亮的圆点,荆七早有防备,右手微抖,黑色的飞镖无声疾去,两只烈犬没有机会发出声响,瘫在地上。
荆七在夜色中移动,看似从容淡定,随意而行,却完美的躲过暗处的侍卫,回廊的尽头是几株老梅,还没到开花的季节,曲折的枝丫在夜色中如厉鬼的爪牙,荆七突然在阴暗密集的枝丫下停住了脚步。
片刻之后,一间房门打开,明亮的灯光照亮了院子的一角,两个人从屋里走出来,那名叫做车夫的少年,赫然在列。
“车兄弟还是小心一些为好,九刀门已经是被激怒的疯狗,狗急跳墙,他们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其中一人,头戴方巾,声音略显苍老。
“范兄,江湖越老,胆子越小,那个荆七,连开悟都不算,我车夫就算原地不动,任他砍我三刀,也不能伤我分毫。”车夫一脸不屑。
范毅是断刀会的一名堂主,今日来郡府汇报晋王府流民叛乱的事情,因为多喝了几杯,所有走的晚了一些。
他心里颇为不屑,传闻那日南郊荒草垫,荆七持刀与他足足战了一个时辰,他也没占多大便宜,却在这里吹起大话。眼前少年自诩修行高人,凭着帮主车夫的身份,倒是把许多弟兄不放在眼里。
心里这样想,脸上却堆起笑容:“那是,车兄弟的修为,帮中弟兄们,没有不服气的。”
“范兄,不送。”车夫站在檐下亮光处,略一拱手,不愿再多迈出一步。
少年傲慢的待客之道,也是兄弟们不喜的原因,范毅转过身,脸上笑容已经敛没,本已到了嘴边的“车兄,留步”,变成了“车兄,保重。”
范毅走出不到十步远,一道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倏然出现在房门洞开的亮光之中。
车夫完全没要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看见这张冷厉的面孔,只是瞬间,手中长剑呼的一声向荆七脖颈挥来。
长剑距离荆七的脖颈还有一尺,暗夜之中骤然亮起一道白光,一闪即逝。
车夫蓦然发现,如果自己不再变招,在剑刃到达对方脖颈之前,自己的腋窝就会被朴刀洞穿。
仓促变招,真元催发之下,长剑在夜色中疾如游蛇,数次抖动,直奔荆七胸膛。
屋nèi_shè出的明亮白光中,荆七身形自然一侧,剑气走空,陡然催起他的长发,在地面留下散乱的阴影。
白光再起,车夫感到挡下卷起一阵寒风,剑行半途,不得不再行变招,不再追求一剑毙命,自下而上撩向荆七的腹部。
嘶……,一声轻响,映着屋里的亮光,爆出一阵黑雾,那是细密的血丝。
车夫满目惊恐,瞪着亭亭而立的徐风,想要伸手去捂脖颈上飙射的鲜血,手还没有抬到胸口,身体骤然倒下,屋内透出的亮光失去遮挡,门前顿时光明大盛。
“三刀。”
荆七平静说道,光线从他身体四周溢出,在院子里投下巨大的阴影。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站在院中的范毅,根本来不及出手,惊得目瞪口呆。
他看见光线忽明忽暗,两个身影,迅疾无声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