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府尹大堂,董飞熊阴沉着一张脸,像是过年没有收到租金的房东。
青衣试在即,朝廷上上下下没有一处不忙,典礼司的官员,那些御史台的文吏,恨不得爹娘当初给自己多生几条腿,绕着明天出席青衣试典礼的贵人们忙前忙后,只有这郢都府衙清闲的依旧。
整整一天了,除了下人们递上来一封无关紧要的书信,没什么事情要做。
那书信是一个叫李客的穷酸递上来的,也不知想了什么法子,走的什么门路,竟然能到自己手里。
料想不是求官就是求财,要么就是拖门路关照墨狱里的某位亲朋好友。董飞熊懒得拆开看,随便扔在桌上。
被那些御史门吹捧为百年盛事的青衣试,何等重要,自己堂堂府尹却无事可做,在厅堂上陪着那些默默跳跃的红烛。
这让董飞熊非常窝火,很明显,自己被贵人们刻意冷落了,按照朝廷惯例,青衣试期间维持郢都治安是府尹的职责,这次却交给了军部,跟着自己混饭吃的几个弟兄,此刻就站在堂下,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要是能出一件大案,那该多好啊!”董飞熊认真想道。
自己吃的是大夏皇粮,走的是护国正道,一心维护的是当今圣上,管你丞相还是公主,还能动了我的根基。
董飞熊阴郁的眼神里闪出一丝亮光,看着堂下的几个人,说道:“今晚,两边都给我看死了,但凡出了什么事情,我要你们第一刻赶到。”
“日落之前下官已经将人洒了出去。丞相府护卫没有大动,宫里面也没有消息,几匹每日传递军情的快马,黄昏时分出了四门。今晚太尉宴请军部,酒席就安排在典礼司大院。”一直伴在董飞熊身边的枯瘦老吏,缓缓说道。
下面众位官员互相看了看,没有人再补充,只有负责墨狱的朱贵看起来面相忧疑。
董飞熊说道:“朱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太尉出府,骑血马,五虎将同行三虎。”
身材瘦小,蜷缩在椅背上的董飞熊,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坐直了身体。
府尹大人展开双手,十指向上,伸进耳鬓旁稀疏的头发里,猛的插了几下。
堂下的官员们知道,这个动作是董大人处理重大事情之前的例行举动,比如皇帝亲自召见,又比如奉召命处死墨狱里的某位将军。
董飞熊瘦小的拳头咚的一声,砸在桌案上,狠狠说道:“既然街面上不让本官插手,那好!从太尉府到典礼司,我要你们每隔一间店铺,安排一名暗探,给我死死盯着街上,任何可疑的人,可疑的事物,可疑之人的任何可疑举动,哪怕是多放了一个屁,也要给我汇报。”
下面的官员们闻声散去,府尹后院驻扎的护卫营此时早已歇息,立刻又传来一片慌乱。
……
董飞熊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个人在厅堂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血马,血马,血你妈的马!
越是激动,身上那些已经快要好的疮疤越是奇痒难忍,想起家中那头母老虎,董飞熊心中越发慌乱,悔恨不该一时心痒,去那下等妓院找乐子。
没有事的时候盼着事来,如今天大的事情即将发生,他倒难熬起来,蓦然看见扔在案角的那封书信,一把抓了过来,撕开信封,黄色信笺上是很短几句话,董飞熊一眼扫完,满脸狐疑,阴晴不定,仔细检视信封,发现确实无人动过手脚,这才将信重新塞进信封,小心的揣在官袍之内。
……
西市与酒楼林立的东市一起,号称郢都不夜天。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子夜以前,身穿特殊制式的典礼司官员,手执道符,如临大敌一般守在街口,防止个别行为悖逆的修行宗门,发生各种争斗。
西市是个卖杂货的市场,大到车船瓦木,小到香表烛纸、锦囊骨牌,应有尽有。荆七几人化为寻常路人,以犄角之势散在道路四周,这里是个丁字形的街口,南北通衢,从西面而来的一条窄道,直插街心。
血卫营里其余几名校尉,也混迹在人群当中,他们终究不放心这些初来匝道的江湖汉子,也不想错过这场截杀,更希望亲手为程将军报仇。
街两边的铺面门口,灯笼由远至近逐次明亮,一堆坛坛罐罐旁边,匠人和客户还在讨价还价,谢六安抱着长刀,百无聊赖的抬头看了看阴暗的天空,然后紧了紧敞口的棉衣,感觉街上的风有点冷,
来自大陆各处的情报在丞相府汇集,被官吏们研判,写出评辞,然后按照重要程度分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呈报给幕僚张生,张生再次分拣,最后才由吕丞相定夺。
今夜的西市街口,乃是太尉杨林的必经之地——这就是一个天字级别的重要情报。
杨林的队伍徐徐进发,前面有两百名步卒沿途开道,后面是百余玄甲骑兵紧紧跟随,行动要比平常慢一些。
坐在马上,围在杨林四周的将校们,对着街巷指指点点,汇报青衣试前期,街巷改造,人员疏导等内容。
太尉扣辔缓行,面色沉稳如水,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些步卒到达街口的一刻,散落在人群之中的血卫们,呼吸骤然一紧。目光后移,落在居中的杨林身上,杀意陡然而生。
杨林等人的马匹,刚刚行到丁字街心,一件事物从天而降,目标正是杨林。
那是一个巨大的铁球,如果命中目标,必将连人带马,砸成肉泥,杨林周身的几名将官,猛然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