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以后,太微让长喜带着刘妈妈去了原先丁妈妈的屋子安置妥当。
丁妈妈走了以后,她屋子里的东西也都被崔姨娘命人搬了个空,但床在,桌椅也都在。太微掐算着乳娘回来的日子,一早便让长喜领人准备了新的被褥。
这会,刘妈妈人到了,东西一摆,便能入住。
夏日来临,昼长夜短,太微看看时辰,也不再留刘妈妈说话,只让刘妈妈早些歇息,有什么话都等天亮了再说。
刘妈妈连声应好,可第二日天色才刚蒙蒙亮,她便起身往太微这边来了。
她起的,比长喜还早,惊得长喜连说自己睡迟了。然而一看时间,不过正正是太微起身的时候,不早不晚,同往常是一样的。
长喜松口气,笑着让刘妈妈坐一坐,自己进去内室里唤太微起身。
太微却早已听见了外头的动静,醒来坐在那发呆了。
她抬起手,蒙在自己一头青丝上,胡乱地抓了两把。
发丝滑过指缝,流水般倾泻而下。
长喜喊了一声“姑娘”:“刘妈妈来了。”
太微闻言转过脸,笑了一下。
刘妈妈这是不自在了。
她一向勤快惯了,如今重回靖宁伯府当差,一时半刻不知该做什么好,自然是睡不安生,早早便醒来想寻活做。
旁人躲懒还来不及,只她闲也闲不住。
太微想了想,吩咐长喜道:“这样吧,你带刘妈妈去看看箱笼。”
长喜一听便明白了过来,机灵地接上话道:“姑娘是想让刘妈妈去把冬衣挑出来晒一晒?”
春日里雨水多,衣物堆积在一起,便容易生霉。
即便管理得当,也是难免。
更何况集香苑里原先的那群人,哪一个都不像是干实事的,这衣裳还不知全变成了什么模样。
太微颔首道:“这两天日头好,拿出来晒一晒再收拢,总好过堆着不管。”
顺道亦是给刘妈妈寻了件事情做。
只是集香苑里的人手,算一算,还是有些不够用。
眼下尚且勉强,等再过一阵,就真不够了。
太微起身往盥洗室走去,刷牙漱口,洗净了白皙的一张脸。
镜子里的少女,在一天天变得熟悉起来。
她甩甩手腕,抖抖脚,渐渐觉得早前准备的那几包东西变轻了。再过几天,就该加重了。
太微抿了抿唇,望着镜中少女的唇瓣透出一层艳丽的血色。
她看起来,气色不是太好。
这具身体,看来到底还是虚弱了些。
太微收拾妥当,从梳妆台前站起了身。她如往常一样,依然得去鸣鹤堂给祖母请安。
这样的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得是飞快。
集香苑里,因多了个刘妈妈,也终于正式有了样子。
太微虽是伯府千金,但从来也没有人教过她如何持家管事,她并不精于内宅事务。比起刘妈妈,她更显得是一窍不通。
是以太微除了在刘妈妈回来翌日将人聚集起来敲打了一顿后,便放手将底下的事尽数交给了刘妈妈。
刘妈妈上手很快,没过多久便将集香苑打理得井井有条。
比起丁妈妈和碧珠在时的松散,集香苑已截然不同。
消息传至崔姨娘耳中后,崔姨娘很生了一场闷气。
她后知后觉,回过味来,才觉得自己一开始便不好答应调了刘妈妈回来。她以为刘妈妈没什么用处,不过只是个在田庄上呆了多年的庸妇,哪里想到,刘妈妈其实能干得很。
这之后,没两天,太微又去紫薇苑见了母亲。
崔姨娘知道后,吃惊不已,失手打碎了她最喜欢的一套粉彩茶盏。
鸣鹤堂里,祁老夫人也惊讶,问沈嬷嬷道:“小五又去紫薇苑了?”
上一回太微去时,祁老夫人并没当回事,听说是祁远章准许的,她就连问也没有多问一句。
姜氏总不至于杀了小五。
祁老夫人当时如是同沈嬷嬷嗤笑着,而今再议,却有些上了心。
沈嬷嬷道:“夫人一早便让倚翠去大厨房领了新鲜的蔬果,并一条活鱼,一大块猪肉和一小篮子河虾。”
姜氏自己是不吃荤的。
祁老夫人知道这件事,闻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般说来,姜氏早在小五今日去紫薇苑之前,便已经知道小五会去了?”
沈嬷嬷轻轻点了点头:“依奴婢看,是知道的。”
若不知道,哪会派倚翠去领肉。
祁老夫人取来香脂,不断涂抹在手上,不断地相互摩擦着,直将两只手抹得油汪汪的发亮,才不再继续往上涂。
她两只手,翻来覆去地揉搓着,口中道:“姜氏看来真是没那么疯了。”
沈嬷嬷笑了笑,略带两分正色地道:“怕是菩萨保佑。”
祁老夫人却并不信佛:“真有菩萨保佑,怎会叫我猪油蒙了心,为远章娶了这么一个疯女人回来。”
沈嬷嬷不敢再说。
俄顷,主仆二人便皆没了声音。
……
光阴似箭,白驹过隙。
平静日子,过得尤为的快。
祁远章在家静养了一阵,腿伤已好得差不多。
可祁老夫人说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非不让他出门走动,仍然要拘着他在家养伤。
因着三娘和永定侯府的婚事,近在眼前,就是半个月后了,府里忙忙碌碌,已经渐渐乱成了一团。
祁远章便又美名其曰嫁女,继续赖在了家里混吃等死。
什么礼单,什么嫁妆,他都扫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