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翳并不知道一个普普通通的狱卒会生出这些感想来,他若是知道这些,便会对这个狱卒另眼相看一些。
但,也只是另眼相看些而已,却不至于让他放过老李的性命。
若是他们这些狱卒害的是其他人,他也许会勉强考虑。
但偏偏,那个人是夜锦衣。
也正因为是夜锦衣,楚修翳才会有这么好的耐性让他们带他来找尸体,否则,在他刚知道真相的时候,就会让整个东京大狱的人为夜锦衣陪葬。
所以,这一路上他都只是垂着眸子看着脚下的路,他什么都不愿意说,也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他的目光是涣散的,他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
这样的情况只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两次,第一次是他亲眼看着玉展颜抱着玉琅玕跳崖的时候,另一次就是现在。
他也不知道,他很快就会感受到第三次。
“人呢?”
前面的一声冷喝让他头脑中稍稍有了些思绪,他的目光也即刻清明起来,他猛地抬头,快步向前走去。
那声冷喝是押着老李的黑衣人发出的,不只他这样叫出来,就连一旁的王全也冒着冷汗惊呼着,并且惊恐地看向面色平静的老李。
只因,在火把的映照下,一个大坑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大坑的旁边还散落着几把沾了泥土的锄头和铁锹。
但很显然,这样的一个大坑是用来埋人的,而不是已经埋了人的。
所以,只要是眼睛不瞎的人,应该都看得到这个坑里除了坑,什么都没有。
楚修翳一声不响地看着那个大坑,眸色平静,但这平静,却更令人感到来自死神的绝望的恐怖的气息。
“人呢?”
站在楚修翳身边那个叫云郯的黑衣人已然感觉到来自楚修翳身上的冰冷至极的寒意,他上前两步,拿过火把朝那大坑里照了照,确认什么都没有,又看向老李问了同一个问题。
老李平静道:“我们那天走的时候并没有将他彻底埋了。”
王全已是冷汗涔涔,他抬手指着老李颤声道:“你,你······”
老李又道:“因为我们在埋他的时候,出现了一匹狼。”
剩下的话不用再多说,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没有人在一匹饿狼出现的时候,会不顾自己的性命,而去保全一个死人的尸骨。
因为一个死人纵使不被一头饿狼吞得骨头都不剩,也会在地里被虫蚁啃噬,最终腐烂,化为尘土。
这样说起,一个死人其实还不如被饿狼吃了,这样起码能让一匹狼饱腹。
王全已经颤抖地话都说不出了,因为害怕。
他在心里咒骂老李这个笨蛋多嘴,因为他笃定没有任何一个人在知道自己的朋友被狼啃得骨头都不剩的时候,还能放过那些害死他的人。
他本来以为他也许还能侥幸活下去,但现在,他确定他没有活路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他的双腿开始不停地打摆子。
不得不承认,王全不单单是个混蛋,还是一个极为聪明的混蛋。
但那个老李面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并非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而是他的确对死亡这件事情没有丝毫的畏惧。
但他有些遗憾,遗憾自己还没亲眼看到大闺女嫁出去。
楚修翳的睫毛轻颤了一下,接着他突然笑出声来,这笑声还很是爽朗。
此时此刻,这笑显得极不合时宜。
但却并没有人觉得奇怪,站在他周围的人也并未因为这爽朗的笑声放松一口气,反而站的更加笔直,也更加安静。
他们知道这笑意味着什么。
如果一个人愤怒到笑出来,并且这个人还是一个无所畏惧的高手的时候,那么你就得知道,很快就有人脑袋要搬家。
很快,是多快呢?
楚修翳的笑声刚落音,还没有人看到他的剑,就有两颗头颅从两个人的脖子上径直飞出去,滚落到那个坑里去了。
因为这剑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头颅飞出去之后,才有鲜血从脖颈的砍断处喷溅出来,那两个没有头颅的身体这才缓缓栽倒在坑里去。
王全和老李甚至还没有意识到死亡的到来,自己的脑袋就已经与身体分离,生命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但楚修翳若仔细些看,就能看到老李未阖的眼睛里还带着惋惜之色。
没人知道,他是在为楚修翳的无悯剑惋惜。
因为他们的血,脏了这柄好剑。
但老李也永远没机会知道,楚修翳本是不屑用无悯剑杀他们的,然而,无悯剑是玉展颜送给他的,他必要用玉展颜送给他的剑为夜锦衣报仇,才不算辜负了这剑。
空气又安静下来了,只是这夜色之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的味道,还有楚修翳周身掩藏不住的阴鸷气息。
云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只是瞥了那两个人的头颅一眼,只这一眼他扫到了一旁的铁锹和锄头。
突然,他的脑子里闪出了一个猜想,紧接着他又拿起火把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这大坑的周围。
过了一小会儿,他猛地抬头看着楚修翳,道:“门主。”
楚修翳略有些颓然地抬头,目光凄然地看着他。
云郯目光炯炯道:“夜公子的脸上有张玄铁面具。”
夜锦衣的左脸上戴着一张玄铁面具,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这并不是一件值得浪费口舌的事情。
但当一个人为了一件不值得浪费口舌的事情开口时,那么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