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静谧到无半点声音。
杨纪堂一点一点脱下身上的绳索,发出丝丝簌簌响声,宛若巨蛇蜕下皮囊。
忽闻远处嘭嘭铁门作响,不久喊杀声隐约传来,杨纪堂猜测,定然是严寒前来救他,不由着急起来,暗自责怪,“都是我胆小怕事,步步退让,却将寒寒置于险境,待走出地牢,一定让这些魑魅魍魉烟消云散,我,绝不再妥协半步!”
之前经历的一幕一幕在脑海闪过,这些年,杨纪堂一直在躲,一直在退,奈何师父师姐形同陌路,至亲祖母魂归九泉,他怕极了失去,龙有逆鳞,触之则怒,他甚至不敢去想,严寒在遭遇什么样的艰险。
胸中郁结一股气,额头青筋迸出,从双臂到背脊,从腰间到胸膛,一块块皮肤呈现青黑的颜色,骨头似乎寸寸断裂,杨纪堂痛苦万分,疯狂呼喊,五官狰狞好似凝聚到一起,便在这一瞬,‘实意法腾蛇’功力大涨。
像鬼谷山中万千青蛇一般,浑身似若无骨,在绳索中陡然窜出。随即,脚踩‘逍遥游’猛向上冲,抓住头顶的精铁围栏,再一纵身,使出‘实意法腾蛇’的妙用――缩骨成寸,从不足半尺的空隙中滑将出去。奈何越出地牢之后,又是黑漆漆的走廊,光线微弱,他朝传来的微弱喊杀声,急匆匆奔出。
牢房之外的战斗仍在持续。严寒离开阳神宗之后,曾两遇强敌。一者,剑门山盗书之时,被天下第一等门派――剑门围堵,即便武艺通神,能逃脱已是万幸;二者,活捉杨纪堂之后,被易稼轩、韦皋等三人追击,那时杨纪堂已脱离自己的掌控,她又存着不忍之心,故而选择撤退。
只有当下,身下的牢房中,有豁出性命也要守护的爱人,别无他法只能硬拼。
赵勇的功法至阳至刚,严寒几次硬拼皆落了下风,但她‘碧水诀’变幻莫测,一时似瀑布直下,剑意一往无前,倾泻千里,而后周围兵卒渐多,严寒又将短剑拉成一道道银色屏幕,伴着隐隐水声,一碰即走,空柔无比,身法却愈加快了许多,似汪洋大海,无所不包,在牢房顶上、数十兵卒之间游走。
正所谓相生相克,严寒出招狠厉之时,赵勇与之硬拼,占据上风,再转向空柔,赵勇却处处掣肘,每一刀上,发不出力气。
若是杨纪堂在此,必会讶异万分,严寒的招数,神韵与清澜门极为相像,却又比清澜功法高深许多,犹胜汪洋与小溪之别。
数十卫兵稍有空档,严寒便见缝插针,一招制敌,不一会儿已有十余人中剑。赵勇暗想,我内力应胜于她,只是她的招数实在高明,若任她来回游斗,官兵怕要死伤许多,只需缠住她,待我大军赶来,任她三头六臂也将葬身于此,喊道:“你们退下,我来!”
卫队令行禁止,退出战圈,远远包围,赵勇也变了路数,藏三分气力,以拖为主。
时光越久,严寒越急。剑身斜撩,赵勇闪身躲过,将刀藏于身后,卖一个破绽,严寒朝他趋避的方位横甩短剑,赵勇不躲不避,手腕一抖,血刀从身后换左手持,直刺严寒腹部,刀长剑短,严寒一心攻击,猝不及防,虽扭动腰肢,避开半寸,却也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赵勇欺身再上,忽闻喊声:“赵勇退下!”声音严厉,正是快步走来的王允。
赵勇立时止住,在牢房顶上作揖道:“大人,赵勇来迟,您受惊了。”
严寒捂着腹部伤口,跃下房顶,殷殷鲜血不断渗出,眼中寒光森森,看向王允,杀意更浓。卫兵弓步持戟,赵勇飞至王允身前,横刀相护,即便严寒已经受伤,他也丝毫不敢放松。
王允拍拍赵勇的肩膀,“你们都抬着兵器做什么,别担心,那姑娘,王某可否与你谈谈?”
严寒哼道:“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和你谈。”
王允轻笑,“如我所料不错,你要救的人,就在王某这三尺牢房之中,就凭这个,咱们能谈谈么?”拉开赵勇,再向前走两步,赵勇担心道:“大人不可。”
王允转头笑道:“无事的。”
严寒见这老人五柳长须,面露浅笑,一副和善面孔,放下几许戒心,“你放人,我便不和你为难。”
“哦?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放人呢?”王允神色依旧如初。
“因为你们不分好歹,易大哥保家卫国,我和杨纪堂千里驰援,你们节度使却说我俩是贼人,说易大哥不听军令,还把他们绑起来,真是可笑,”严寒丝毫不把四周的卫兵放在眼里,剑指王允,“老人家,你去转告那个昏官,就是那位所谓的节度使,劝他速速放人,否则,纵有千军万马护佑,我也会让他灰飞烟灭!”
赵勇大喝:“大胆!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严寒斜眼打量赵勇,不屑之情溢于言表。她既然敢独闯,又岂会害怕,这个眼神,是在嘲讽赵勇毫无英雄气,甘做官家奴才。
赵勇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想当年杀伐果决的他,何曾受人半点挑衅,一时火气上涌,拔刀相向,“我和你再战三百回合!来啊!”
王允拉住他的肩膀,“不可莽撞。”与之同时,只听得震天巨响,严寒身后的铁门碎成一片,黑衣少年收回拳头,缓缓走出,“你要战?我陪你。”
一拳击碎精铁的牢门,这是何等的功力!在赵勇的卫队眼中,他更胜阴诡地狱走出的恶魔。
严寒转身,回头,眼眶里的泪珠晶晶闪着,似乎模糊了一片,她沉甸甸的防备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