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连考虑了几天,直到初七了,才在早朝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装了玉瓶的锦盒交给太叔奂。
一本正经道,“当年宁相生失踪了,宁朝来多多少少,总会归罪于朝廷办事不利,朕心里也愧疚。朕听说柳府公子的眼睛不慎染了眼疾,特意让人将这药找了出来。这锦盒里装的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只缘和尚赠给朕的药,专治眼睛,或许能对柳公子有所帮助。”
只缘和尚,那个给他锦囊,让他劝说宁相生将宁朝来赶出家门,用以保全宁朝来的有过一面之缘的和尚?
只缘和尚不图名利,只等有缘人,太叔奂觉得自己当日就是被这句话蒙蔽了。只缘和尚只是个云游四海的出家人,不会在相府出事时恰巧出现在长安,恰巧找到了他这个有缘人。
太叔奂的直觉告诉他,只缘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事关宁朝来,事关皇宫。
太叔奂拜道,“陛下,不知只缘和尚如今在何处?”
若是他将只缘找到了,也许就找到了事情的真相,能一举将挡在明月前面的云雾拨开。
皇帝没有见过只缘,根本不知道只缘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他拿出只缘和尚的名头,不过是为了让文武百官与宁朝来相信这药的真实性,柳兰死后,能减少对他的怀疑。
太叔奂问起,皇帝又不能直接说自己不知道,只好敷衍道,
“只缘和尚与朕也是偶然遇到,他身无长物,便将随身携带的药给了朕,说也许朕用得上,那之后,再没有见过。”
说皇帝用得上,是不是早就算到皇帝会将药赠给柳兰,也早就算到柳兰眼睛会受伤,如此看来,倒与当初给他锦囊是一个道理,将事情算得分毫不差。
世上的事,往往就是那么巧,不早不晚,不偏不倚,就刚刚好而已。
皇帝若是知道自己随口一说能让太叔奂毫不怀疑这药的价值,怕是睡梦中都会笑醒。
确定皇帝“真的”见过只缘,太叔奂的心不安定起来,他追问,
“陛下可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的只缘和尚?当时长安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要是皇帝给的回答与太叔奂遇到只缘的时间一样,那太叔奂可以确定,只缘与那个藏在深处的秘密一定有关。
“太叔……”皇帝不耐烦的皱皱眉,“只缘和尚不过是个江湖人,朝堂的事才是要事,不要本末倒置。”
太叔奂变得跟上阳一样聒噪,拿着说不完的话在他耳边嗡嗡的叫。上阳还好敷衍,太叔奂这里,才第二个问题,皇帝就招架不住了,若是再说下去,药的事情便要露馅了。
“臣失言。”
太叔奂拱手一拜,站回原位。
只缘和尚,得查。
皇帝交代的事,太叔奂再不愿意,也不能不去。太叔奂本该按之前承诺的一样,先递上拜帖,得了宁朝来许可再进去紫竹楼,可这个时候,太叔奂心里却不愿意见到宁朝来,便挑了个宁朝来小睡的时候去拜访柳兰。
柳兰和柳芽儿各拎着几个灯笼,不顾风雪在竹林里走了一圈,还是决定不了到底挂在哪里才好。
成亲时所有的布置都是宁朝来安排的,自是最好的,柳兰无话可说。就是觉得这片竹林太阴森了些,想挂几个灯笼,看上去热闹点。
“柳公子。”启娘喊了一声。
柳兰回过头,却看见站在启娘旁边的太叔奂。
“太叔将军,那你们慢慢聊。”
启娘说罢,出了竹楼。
柳兰将灯笼递给柳芽儿,朝太叔奂走去。
“柳公子。”柳兰走近,太叔奂拱手行礼。
柳兰回了一礼,将太叔奂请到房中。
两人面对面坐在软榻上,无形中还是透着尴尬。
太叔奂清清嗓子,笑道,“柳公子重见光明,恭喜。”
太叔奂刻意找了个话题,其实,恭喜的何止是柳兰重见光明。
柳兰倒了茶,放到太叔奂面前,也客气道,
“多谢太叔将军关心。”
以前两人还能互相赏几个白眼,说几句冷言冷语,现如今,各自的身份地位不一样了,与宁朝来的关系不一样了,却是没了可说的。
“这是陛下给的药,说是只缘和尚赠的,对眼睛大有好处。”太叔奂拿出锦盒,推到柳兰面前,想了想,又加了句,“不过,是药三分毒,柳公子的眼睛既然好了,这药,就只当做陛下的一番好心收着就是,不要用了。”
君心难测,太叔奂不敢确定皇帝是真心想要柳兰好。
“多谢太叔将军。”柳兰将锦盒收下。
皇帝要他做的事他亲自做了,便没有留下去的必要,太叔奂起身告辞。
柳兰也站起身子,却是问,“太叔将军没有别的话要对柳兰说吗?”
若只是为了一瓶药,太叔奂差人送来就好,不用亲自来到紫竹楼,太叔奂既然来了,定然还是有话想要对他说的。
太叔奂看着柳兰腰上别着的玉佩,笑道,
“柳公子这块玉看着秀气,倒不像男子的佩戴之物。”
当初宁朝来看上他那块玉佩时,也是这般说的。
柳兰不知宁朝来与太叔奂还有这样一段,只当太叔奂是真心说玉,脸上登时浮起一抹红色,不好意思的回答,
“这是朝来赠与的,秀气是秀气,却是她的心爱之物,从不离身。”
是啊,秀气归秀气,却是宁朝来的心爱之物。
能将心爱之物赠与的人,必也是心爱之人。
宁朝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