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夫人比贾母好说话也好糊弄得多。不过三磨两磨,就磨得她答应了让冯紫芸和探春出去玩一圈。只是,都不能穿女装,得扮男装,而且,得让冯紫英带着。最重要的是,便说出大天来,林黛玉也不许去!
林黛玉攥着两只包子大的小拳头对冯唐红了眼圈儿:“为什么只有我不能去?三妹妹也不会骑马!”
冯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却硬起心肠,道:“你身子弱,一眼就让人看出来是女娃娃。到时候传到贾府老祖宗耳朵里去,以后可连咱们家都不让你回了。以后,以后你身子好了,我一定带你出去。”
林黛玉拿着帕子就捂眼,嘤嘤嘤,嘤嘤嘤。
冯唐急得挠着后脑勺围着她转,最后一咬牙:“这么着,等冬天下雪了,我悄悄地带着你去西山看雪景去!那时候天寒地冻的,大家都不留心,你裹严实了,谁都看不着,怎么样?”
冯紫英在旁边听得脖子里直冒汗。
他这个爹,简直是女儿奴!一个冯紫芸已经被他惯成了女霸王,这眼看着是要把林黛玉惯上天的节奏啊!
探春假装没看见,拉着冯紫芸赶紧就走。
卢夫人只当冯将军是哄着黛玉玩,也赶紧上去跟着拍胸脯打包票:“娘替你想着,到了日子,你爹敢不带你去,娘不给他饭吃!”
林黛玉哭得抽抽搭搭的,听了这话才撅着嘴委屈地点头。
马车在街上只意思着拐了两三个弯儿,冯紫英等三人就直奔倪二的酒楼。
酒楼里,赵栓带着自家媳妇、妻弟夫妻两个、倪二夫妻两个、夏铨,甚至刘姥姥都在毕恭毕敬地等着。贾芸比他们还要早,一个五更就敲开了酒楼的大门,跟着忙前忙后地布置了后院里最隐秘的一个雅间,然后就坐在那里枯等。
等到前头店小二看见冯紫英,满面堆笑地喊了一声:“大爷来了!”
几个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冯紫英进了后院,一看这几个人眼巴巴的模样,不由得恼了起来:“你们几个,这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大爷?怎么都当我是隐形的不成?”
冯紫芸听了这话就回头去看探春。
赵嬷嬷这时正站在探春身边,看着众人都红了眼圈儿的样子,忍不住轻咳一声。
探春嘴角微微一弯,张口逐客:“芸姐儿也好容易出来逛。听说南市那边的皮装铺子前儿刚进了几批骑射的女装,预备着上头秋狩时给贵女们挑选的。赶早不赶晚,芸姐儿也没几回能跟出去玩了,冯世兄这回还不好好心疼一下自家妹子?”
冯紫英哼了一声,回头不客气地翻个白眼:“轰人就轰人,还得横宰我一刀!那骑射女皮装多贵啊?我一年的月钱也不过置办半身儿而已!”
探春财大气粗,微微笑道:“果然么?那我替芸姐儿出另一半!”
冯紫芸大喜过望,哟哟地喊着拉了冯紫英跑了。
众人这才以刘姥姥和贾芸打头儿,撩衣跪了下去:“给主子磕头。”
探春看着地上的众人,心中感慨,笑一笑:“这头一回见,便不让你们行这大礼,你们也是不干的。”
贾芸直起身来,叉手低头:“三姑姑在上,我们都是旁人往日里看不上的。如今能得了众人的奉承追捧,其实都是姑姑提携。如今日后,便有体面也是姑姑的体面。请姑姑不要拦我们,我们磕这几个头,自然都是心甘情愿、朝思暮想的。”
探春轻轻喟叹,双手伸出:“莫说你们,我在那公侯府中,不也是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说起来,也是你们替我挣下的这份尊重。起来吧,日后,我仰仗你们的辰光长着呢。”
赵嬷嬷抬手去擦眼窝。
她的姑娘劳碌了五六年,终于有了如今的局面了。
探春却又掏了几张纸出来,递与赵嬷嬷:“嬷嬷,你拿给乳兄和嫂子。”
赵嬷嬷懵懂着就手给了赵栓。
赵栓疑惑着接过来,一共三张纸,竟都是身契!
赵栓的手抖了起来,眼泪掉了下来:“姑,姑娘……”
夏铨心头一抖,忙也凑过去看,却被赵栓也递了一张在自己手上!
赵栓、赵家的、夏铨,三个人的身契,竟是已经被探春弄了出来,交在了他们自己手里!
他们竟已经是自由人了!
探春有些歉意地看着赵嬷嬷:“嬷嬷,您跟杏儿姐,”又看向夏铨,“还有小蝉的,我这时候却讨不出来。你们可别多心。”
赵嬷嬷看了儿子媳妇已经脱了奴籍,早就掩着口失声哭了出来,此时听探春这样讲,连连点头,哭道:“我是哪里都不去的。我得一辈子跟着姑娘。”
刘姥姥这时在旁边念佛不止:“我们姑娘心底慈善,再没一个人能比得上。”
探春笑了笑,道:“我把赵家哥哥嫂子和夏铨的奴籍脱了,却不为别的。只为了各位相处之时,彼此平等。芸哥儿是我族侄,你们难免当他是主子敬着,未免疏远了。然而他心里又敬佩你们,却又不敢落了我的架子,所以他也别扭着。如今好了,他是我侄儿,刘姥姥是我亲戚,你们几位是我宾客,大家都是一样的,日后做事,有商有量便好。”
众人听了这话,满脸的尴尬。
虽然都给探春做事,但这些人里,还是泾渭分明的。贾芸乃是探春的亲眷,刘姥姥自然是个远房的亲戚,倪二和茜雪当自己是报恩的外人,赵家和夏铨都当自己是下人。所以虽然赵栓和夏铨的本事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