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笑得自然是最响的,又问着宝玉道:“宝兄弟,你这是要给老太太讲睡前的典故儿,还是跟老太太告状,李嬷嬷没有给你讲睡前的典故儿呢?”
贾宝玉的乳母李嬷嬷在一边也笑道:“我们小爷的口味儿高,我那些乡间的野话,也不敢教他听见。倒是委屈我们宝玉了呢!”
大笑了一场,贾母便向着李纨赞许地点头:“倒是你礼数周到,想得细致。我原说林家丫头来时只怕大半个冬天都过去了,不如让她睡碧纱橱,把宝玉跟我在暖阁儿里。明春再给他们姐妹们一起打扫收拾屋子。现在既然三丫头也觉得窝的慌了,倒不如早做打算。”
因命凤姐儿:“你去跟二太太商量,她姐妹三个都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绣房,你们看着安插。回头林丫头来了,我自然是要带在身边一阵子的,两厢房收拾出来,正好给她和宝玉两个人住。”又指着李纨,“她得照看姐儿们,屋里又有个兰哥儿,须得就近安排,屋子不能太挤,磕碰了兰哥儿就值多了。”
王熙凤听李纨一开口便知道自己的活儿来了,此刻垂手静听,然后答应了便笑着走了。
李纨忙起身跟了出来,笑道:“辛苦你。我记得我们太太屋后头有三间小抱厦,正好能给她们姐妹,左近又有个小套房,我们主仆也够了——都是我一句话,给你添了这样多事情。”说着,便歉意地笑。
王熙凤见李纨这样知事,心头微微的一丝不快也散了,满面笑容,拉了李纨的手,亲热地说:“大嫂子又说见外的话。老太太先已经说了,她们三姐妹是你的责任,这种时候,你不说话谁说话?便是我早就想说,也得想想是不是要抢在你前头。放心吧,你说的那个地方我早就留心到了,房子里堆得都是些破烂,我早先已经让人慢慢地在收拾了。这三五日便能把墙纸窗屉都收拾出来。你们慢慢地归置行李,有半个月二十天的就好搬了。”
李纨含笑点头,赞了一句:“不愧是当家奶奶。”两个人笑着别过。
贾探春见状,松了一口气。好歹林黛玉进府时,不至于委屈了她了。
这边王熙凤便来寻王夫人,将贾母和李纨的话都说了,笑道:“地方我和大嫂子也议了议,姑娘们还是离太太近些好。不是这房子后头有个套间儿和三个小抱厦厅么?似是合适。太太看呢?”
王夫人听完了便皱眉:“这个三丫头就不能安分些么?不是她嫌这嫌那的,珠儿媳妇也想不到这些上去!”
王熙凤这个时候便不肯再说。
赵姨娘这一二年间在贾政面前越发有了体面,尤其是督促贾环念书识字,竟是一刻都不肯松懈。王夫人几次想要换掉跟着贾环上学的仆人,都被贾政冷冷地挡掉了,甚至说了一句:“环儿出息了,日后不就不用跟你儿子抢家业了么?”气得王夫人大哭了一场。
王夫人如今愈发厌恨赵姨娘母子三人,一听这些事情中又有贾探春的手笔,心中更恼。但其中又夹着贾母的话,只得照办,遂不耐烦地说:“你看着办吧。”掷下此事不肯再理。
王熙凤就知道此事也不能办坏了,也不能办得太好了,回思了一刻,索性请了李纨来一起商议着行。
贾母听说,更加喜悦,背了人便对鸳鸯道:“看看,凤儿不亏我抬举她。这种事情上还能记得我的话,她姐妹的事,规规矩矩地跟她大嫂子商量去了。”
鸳鸯明知道怎么回事,但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败了贾母的兴头,笑着应是而已。
过了半个多月,房子果然都收拾出来了。
贾探春看着贾宝玉兴兴头头地把自己的东西搬好了,便开始盘算着跟贾母要这个要那个,一笑罢了。但再看见给林黛玉预备的屋子就在宝玉对面,终归还是有些不太高兴。琢磨了许久,便去缠贾母:“我这阵子一直听赵嬷嬷跟我讲姑妈在家的时候,神往的要命。好祖宗,我屋子现在大了,你让林姐姐跟我一起住吧?我们姐妹们亲亲密密的,又离着太太那样近,早晚有事也不怕没照应……”
谁知从她穿越来几乎算得上是对她言听计从的贾母,在这件事上却一分一毫都没得商量:“林丫头是她娘唯一的骨血,我若是不留在身边亲自照顾,我怎么对得起她娘?”
贾探春怏怏地回了屋子,赵嬷嬷方上来悄悄地告诉她:“姑娘忘了,我跟你说过的,敏姑奶奶在家时就跟二太太不太对付。老太太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不记得?如今林家表姑娘来了,倘若竟离着老太太远不算,还就在二太太的眼皮底下,懵懵懂懂的,吃了大亏都不知道!老太太怎么肯?”
贾探春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层,不由跌足,郁闷半天,只索罢了。只盼着林黛玉来了,自己能给她个深刻的好感,然后喜欢跟自己一起玩,能离贾宝玉远一些,省得一颗心早早地扔进去,身体都煎熬坏了。
乱着安排到了冬底,忽然一日人来传话,林家表姑娘已经弃舟登岸,往府里来了。
贾探春听了待书悄悄传话,且不管旁人,霍地立起,就要往外跑。
赵嬷嬷等人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因何对这位林家的表姑娘上心到如此这般的程度,但此时却知道必得拦住她:“姑娘,还没梳妆!何况,你是如何知道表姑娘要来了的?太太和二奶奶都没去呢!”岂不是明摆着告诉贾母自己在贾母院子里安插了人?
贾探春只得耐住性子坐下,一叠声地催促待书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