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徐徐往古漠深处退去,犹余连绵起伏的沙丘,此时前方沙丘徒生剧变,冷幽面色慢慢紧绷起来,目光也变得郑重。
而此时,前方沙丘复又轰然爆响,彻底炸裂开来,从黄沙地中掠出数道各色纯正光芒,穿过漫天黄沙直升上空,之后向着一块平缓沙地狼狈落下,而后皆数相互搀扶着,看向好似近在咫尺的无尽沙暴巨墙。
迎着劲风吹来的黄尘,两人急速掠进,看得前下方众人中,梁丘明赫然搀扶着一个蓝绿衣裳的纤弱人儿……
她受苦了。
这般罕见大沙暴里,生生待了七天七夜……还好罢?
冷幽忽然感到莫名胸闷,冷峻的面色渐渐温和下来,向着众人身后滑落下去。
二十来灰尘仆仆的人群中,梁丘明心有所感,转过灰头土脸的面庞,看到冷幽与水云纱两人静静站在前方不远,神色一愣,随后微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都没事,最好。
冷幽目光转向梁丘明一旁的何清儿,见得她放开梁丘明,孤零零站在原地,而后沉默埋头轻轻整理着衣裳……这个时候,很多话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来,也是了,已很久很久未见她了……
“……师姐!”冷幽张了张嘴,平稳喊了一声,在猎猎的冷风中,略微小了些。
耳际的声音略微平淡,可竟是如此熟悉!何清儿手一顿住,抬起了那清丽的容颜,慢慢转身……
这一刻间,何清儿全身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一般,纵使这七天七夜如何坚强,此时再也支撑不下去,身子僵硬地慢慢往前走一步一步走着,小嘴微张,双眼倏然一红,就欲哭了出来。
曾经清丽的容颜,早已憔悴,甚至让冷幽觉得已清瘦了许多,而光彩照人清蓝衣裳,灰土粘了满身,若是让得柳师兄怀大以及赵不祝知道,恐怕定要担心万分。
冷幽往前走去,一阵香风吹来,他默默伸出双手,将悄然欲泣的何清儿抱在怀里。而这时,眼前的人儿身子颤抖,双肩一阵耸动,两手死死箍住冷幽,忽然细声啜泣:
“呜呜……师弟,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我好想你,想爹……以后别离开了……”
她受委屈了……不知是怨气噬体缠身,还是本就如此了,冷幽情绪从未因何而有甚太大波动,可此刻面对师姐,冷幽心底一悸,忽然涌出一股害怕和自责。
没事就好,就好……
他双手缓缓将何清儿抱了抱紧,轻轻道:“可是苦了师姐。”
何清儿听得冷幽轻声安慰,啜泣的声音微微一顿,忽然又悲声哭泣,将一切担心、害怕完全发泄出来,下巴枕着冷幽左肩,一张清瘦憔悴的脸哭得梨花带雨,让人莫名感到心酸。
……
四周寂静一片,众人沉默注视着冷清两人,未有人出声打扰。
许久,许久。
何清儿哭声渐渐低了下去,不时抽泣两声,冷幽便慢慢缓和道:“若是赵不祝知道古漠这般危险,怕是打死他他都不会来了,师姐却是要比他好许多。”
冷幽说话从未有何夸张成分,何清儿一直才信任他,此刻赵不祝被说了出来,她心底忽然舒服了许多,默默轻“嗯”了一声,只是下一刻,她枕在冷幽左肩的清瘦玉脸忽然微红,喃呢道:
“师弟,我现在难看么?”
冷幽双手放开她,用干净的长袖擦着她哭花的玉脸,面色温和,安慰道:“师姐仍然和原来一样漂亮,难道师姐还不自信啊?而如今遭受这般苦,若是让周胜师兄看到,他定要很心疼了。”
冷幽声音低沉,也很认真,何清儿脸颊骤然变得绯红,可还是喃喃着道:“我很想师弟,想爹,想丁师兄,想柳师兄,想赵不祝,胖子,也……想他……”
何清儿目光飘忽,可她却不知道,在遥远的中州地方,那缥缈浩瀚离恨天上,周胜与冰冷师叔玉琼真人跨出庄严辉煌的太虚殿门槛时,他心底忽然涌出一股温暖……清儿师妹,她,还好么。
看着眼前这张憔悴的脸慢慢有了些神采,冷幽终于放下心来,帮她拍了拍肩上的尘土。
何清儿激荡的心绪平复下来,眼瞥之际,忽然瞥到在冷幽一旁不远被自己忽略的水云纱,她想到水云纱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脸一红,道:
“让水师姐见笑了。”
水云纱面色恬静,摇了摇头,随后轻声道:“清儿师姐莫要责怪冷幽,当日他是为了救我才未去与清儿师姐汇合,而冷幽这些时日多次进入沙暴寻你,只是视野一直受阻得厉害才苦无办法。”
何清儿双眼泛红,恢复了几分神采的娇脸犹见轻泣淡痕,她望了两人一眼,娇声道:“师弟和水师姐也苦了……”
冷幽面色缓和,未说甚话。
水云纱道:“清儿师姐不必客套,叫我‘云纱’或‘纱’便是了,冷幽也是这般称呼……”
“啊!”
何清儿骤然惊讶于一向恬静话少的水云纱怎地这般好说话了,不由轻讶左望右看地看着冷纱两人,而紧接着,梁丘明与寂灭法门七位剃度师兄正好走近,他无意听得水云纱如此,头脑未反应过来,亦发出一声惊愕的声音。
梁丘明随后干咳两声,掩饰刚才的的愕然,何清儿看了他们一眼,转过头对着水云纱幽幽道:“还是叫水师姐就好了。”
自己与冷幽已那般称呼,却又被何清儿称作师姐……水云纱精致玉貌微微略有些异样,随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