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冬眠的小草,轻伸一个懒腰,摇摇头,冲破坚硬的地皮,于天于地,展示它生命的博大和生生不息的气魄。它为它能默默的陪衬着千朵万朵花儿的娇情喋放,而心满意足。它被牛儿,羊儿挨着根儿吃了,被谁用镰刀挨着根儿割了,它不哼不哈,一夜之间又是一遍翠绿,它以能为人世奉献而自豪。我被小草那不卑不亢,无宠而自强的内秀气息而激励。
十一岁到十五岁的时候,是我失学后,和姐姐当放牛娃的岁月。我们就像童话故事一样;美丽的小公主,在妖魔的法术下,变成了穷困潦倒的放牛娃。那时,我们和小草一样的低微。那一天,学校免去我在班里的所有职务[我刚上五年级],和我同班同生产队的,大我几岁的,妇女队长的女儿,在听到学校通知后,就奋不顾身,理所当然,无比愤怒的抢在其他同学的前面,用劲的扯下我最最心爱的红领巾,和手臂上三条杠的少先队大队长鲜艳的标志,嘴里还狠狠的骂道:“真以为你爷爷是老红军,狗屁!一个暗藏的大土匪!你爸爸也是个大坏蛋,他们一定进监狱了吧!母子几个从城市里被赶回乡下来,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当值日生[现在的班长那时叫值日生],有什么资格戴革命先烈用鲜血染成的红领巾,成绩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资产阶级的接班人!长得比谁美!呸!臭美!妖精!还装坚强,忍着不哭!呸!我让你上不成学,告诉我妈,让你回去和你姐放牛去!早就应该免你的职,让你隐瞒了这么久,呸!”腥臭的口水溅了我一脸,我锁紧眉头,手里的钢笔已捏出汗水,屈辱化成烈焰烧干我的泪泉,双眼直喷怒火,我直瞪得她,两眼左躲右闪。我怒吼一声:“我就不哭!永远也不哭!我爷爷不是土匪!我爸爸也不是坏蛋!你才是大妖精!大坏蛋!”全班的同学和眼里闪着泪花的老师,在听到广播里的通知后(说我们镇子里的老红军都是土匪),一直没有声息,他们静静的,大步的走向教室门外去。身后传来;“我让你上不成学!”的尖叫声。我想着;刘胡兰姐姐赴刑场的时候,都没流眼泪,她死都不怕,我还怕什么?我没有跑,我从容不迫的走出校门,用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走过村子里的那条小街。
回到家,我开始烧火做饭。天黑的时候,妈妈和姐姐从山里回来[哥哥们的成绩都非常优秀,都在县城上一中,还没有被赶回家来]。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什么也没说。吃晚饭的时候,妈妈问我怎么就吃那么一点,我说:我吃了很多的,是你没看到。其实,是眼里忍着的泪水塞满了我的喉咙,饭怎么也咽不下去。放下碗筷,我一个人悄悄的走进,离家不到两百米远的,那个在京城被打成大土匪,爷爷的老上级,但下了战场还叫爷爷“叔叔”的家族大伯,留下的被国民党烧毁的荒草凄凄的半截破石头屋里,找个黑墙旮旯坐下,泪水再也没有顾及。我不想让那些视我们为坏人的人听到,我轻轻的哭泣。我抬头望着夜空,深广的宇宙里找不到一颗星星和我的那个月亮来,我伤心至及,泣不成声:“星星呀、、、星星、、、你也不要我了?、、、我明天就不能、、、去上学了!月亮呀、、、月亮、、、你怎么也躲着我不出来呀?我舍不得、、、我的同学、、、和老师、、、从明天起、、、我再也不能、、、和他们一起学习、、、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了,我要上学、、、我长大要当作家、、、我要写好多好多好听的故事、、、给大家看,给大家听的、、、爷爷呀,爸爸呀、、、明天我就不能去上学了、、、你们听到没有?、、、妈妈说你们是好人不是坏人、、、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不让我上学呀?我要上学!我要上学!我最后还是歇斯底里的,朝着夜空绝望的呼喊,我忍不住了,我终于累倒在地上,那痛苦的滋味终身难忘。
“二妹,二妹,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姐姐来找我了,落水的孩子终于抓住了一根稻草;我扑向姐姐,抱住姐姐的双腿,哭诉着:“姐姐呀,我不能不上学的,不去学校,我会难过死的,我将来要上大学的”大我不到两岁的姐姐,用自己的衣角不停的揩着我的泪水,可她自己的泪水一颗颗的滴在了我的脸上,滴进我的嘴里和眼睛里。我的泪水、姐姐的泪水合在了一起,流进这破屋的地基里。在这个写满壮烈历史的断垣里,永远的留下一个写不进历史的无辜的女孩的悲泣声。姐姐扶起我来,拥着我,轻轻的对我说:“别哭了,回家吧,刚刚妇女队长来通知了,说你不用上学了,给我们家又添了两头牛,妈妈想让你读书,和她讲理,可她尽说些鄙视妈妈的话。说妈妈识字,还不是也挖地,还要归她不识一个大字的人管。走吧,回去吧,别让妈妈难过,我告诉妈妈,说你出来玩了,回家就说你喜欢和我去放牛,好吗?”姐姐用她的衣袖帮我擦干泪水,拉起我的手:“来,二妹,我们唱歌吧,让妈妈高兴。”姐姐走着调儿的唱起,[姐姐为我不能上学了,心里根本就不好受]“公社是棵长青藤”的歌。我唱不出一句来,我心里只有难过没有歌。
姐姐牵着我的手没放,我们走过迎出门来的妈妈的身边.姐姐回头对正在关门的妈妈说:“妈妈,我和二妹说好了,我们明天去放牛,二妹挺高兴的,我们去洗洗就睡觉了,明天去后弯放牛咯。”这时,我痛苦而渴求的眼神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