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夫人嘤嘤地哭着,嘴里有如含着黄莲般苦涩,她的五哥儿,为什么永远这么命苦啊。
奚老夫人气得手发抖,指着她道:“进门容易,一句话的事,可是进门后,你以为她们会安分吗?今天松了口,他日就是变本加厉,你明白不明白,你这蠢货!”
蒋夫人哪里想得了什么以后,她只知道不能让儿子在此时声名受损,和崔衡之一样被毁于一旦。
她哭着就要给奚老夫人磕头。
奚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一口唾在她脸上:
“就你是五哥儿亲娘,我就不是他祖母吗?跪我?我当不起你书香门第出身蒋夫人的一跪!”
蒋夫人只道:“娘有什么气就冲媳妇来吧,可是五哥儿的前程,断断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啊!”
真是个糊涂东西,奚老夫人觉得今天是要被气得驾鹤归西了,不仅外头那姓林的一家气她,这个好儿媳也来气她,真是没法活了。
她气吼吼地朝隔扇外喊道:“来人,再去看看,老爷回来没有!”
妻也好,妾也罢,她是一点都不想沾上林家这个破落户的,为今之计,只能让崔郎中先回府,还是得让他去和傅琨说话。
外头的大方氏也不急,反正她就是赖上崔家了,不仅自己坐着大吃大喝,还要崔家招待她带来的那帮子泼皮无赖。
大有今天没个说法就要住在崔家的架势。
傅念君是觉得最轻松的一个人了,她亲自去见了还在细谈的奚老夫人、蒋夫人婆媳两个。
她进屋的时候看见蒋夫人红着眼睛站在旁边,神色哀凄,下裳膝盖处还有些褶皱。
这般情状,她心里自然明白,这对婆媳看来是谈地不太愉快,
她向奚老夫人浅浅地行了个礼,含着些微笑意。
奚老夫人此时脸色铁青,对傅念君也没有了往常的和颜悦色。
奚老夫人比许多人都看得明白,她知道林小娘子断断不会一个人有本事寻到天水阁去,什么人帮她,想了一圈,也只有傅念君了。
是她低估了这傅二娘子。
奚老夫人只冷道:“二娘子可是很乐见如今的境况?”
“姨祖母言重了。”傅念君云淡风轻地说着,“出了这桩事,您也明白,怎么怪都是怪不到我身上的。”
这话里含了几分讥诮。
若不是奚老夫人自作聪明,想两全其美,既甩了林家,又拿下傅家,林家和林小娘子也不至于这样死咬着崔家不放,闹出今日这种事。
傅念君不过是帮林小娘子搭桥牵线罢了。
是奚老夫人低估了她们对于富贵和权势的贪婪渴望。
这是崔家人自己的选择。
本质上来说,奚老夫人确实是个出色的商人,甚至胜过大多数男子,可是她太惯常精打细算,时时刻刻想做不亏本的买卖。
傅念君知她断断容不得林家这样后患无穷的蛀虫攀咬上崔家,就一定会开口求傅琨出面,这样傅琨提出为傅念君退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奚老夫人摸索清楚了傅家的用意,却不肯顺梯子下,依然执着于傅念君的亲事,是她的自作聪明造成了今日这种局面。
半点由不得旁人。
奚老夫人暗自咬牙,只对傅念君说:“我特地从江南进京,只为你十五岁笄礼做正宾,给足了你面子,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傅念君朝她笑了笑,“姨祖母,咱们的话就放明白了说吧。我不会嫁给崔五郎,不管是有了林娘子这事,还是没有,都不会嫁的,这是我的态度,也是我爹爹的态度。”
她顿了顿,十分从容:“不过您放心,我爹爹马上就到了,这件事,我们会想个妥善的法子。”
“妥善?还能有什么妥善?”
奚老夫人恨不得骂他们几声白眼狼,可是她又不敢,傅琨是什么身份,岂是她能骂的。
傅念君道:“自然会妥善的,不过大概和您想的,就有些出入了。”
崔涵之聘了林小娘子为妾,还想再娶傅念君为正室吗?
莫不是以为傅琨疯了。
傅念君和她们也没什么多解释的,只把这话说明白了,也好叫他们做个准备。
退婚,就在今日了。
蒋夫人红着一双眼睛,露出了十分强烈的恨意,对傅念君怒道:“我们家里、还有我们五哥儿,究竟是哪里得罪你傅二娘子了,你要这么不客气,半点余地也不留……”
傅念君觉得有些好笑。
大概这世上的人,都是惯常把自己想做天下第一委屈和无辜之人,而忘了对别人的伤害。
她傅念君的余地,有谁给她留吗?
这位蒋夫人,就飞快地忘记了她曾是怎么和李夫人联合着想毁了她的名声,她的儿子崔五郎是怎么样大张旗鼓地到傅家退婚,指责她与齐昭若有私,更是在出了崔九郎那件事后,只认她傅念君恶毒狠辣,而未曾想过若是让其得手后自己会怎样身败名裂。
甚至奚老夫人,大概也觉得自己辜负她一片慈心,是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却忘了她自己是如何筹谋着想让孙儿靠着她踩着她,去利用她的爹爹和傅家,为他的仕途铺路搭桥,并且这其中,还伴随着蒋夫人母子还对自己无限嫌弃。
这些话,傅念君都不想多说。
她不觉得生气,也没有什么好气的,她从来不对不值得的人和事生气。
她只是朝蒋夫人淡淡气么?夫人,我傅念君是个心胸狭隘,粗浅鄙陋,自私自利,且没有良心的人,因此我配不上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