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望了望天边,然后说道:
“如果西夏人的目标在于逼城内守军交出淮王妃的话,必然会进行猛攻突击,让你们一开始就招架不住,我觉得,他们甚至会派兵四面围堵,让城内军民形成最大的恐慌,或者……情况会比我说的更糟糕,千军万马的阵仗该怎么形容,我没见过,但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齐昭若沉默。
“不过有一点,我在城内的消息西夏人信,却未必尽信,我以己度人,西夏主将不敢将全部筹码压在鄜州,所以他们对我们只会有最强的一波快攻,而无后继,因为他们剩下的兵马,应该说善于山地作战的精兵会分散到渭州附近,随时伺机而动……这世上很少有人能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西夏人对鄜州破釜沉舟不值得,对渭州破釜沉舟则太过冒险,但凡是人,就会有投机取巧的心思,对于他们最完美的作战方案,应当最多派来三分之二的西夏兵围堵鄜州,一方面麻痹了渭州附近的大军,另一方面,他们也不亏,无论是劫到人质还是夺取鄜州,都可以为他们下一步攻取渭州做准备。而如果是渭州城里的内乱先一步扩大,他们还能用隐藏的三分之一的兵力偷袭……”
傅念君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了齐昭若,眼神里有很多不确定。
“但是我只有五成把握,因为我不知道这次西夏的主将是什么人,做最坏的打算,他若是个难得的决绝厉害人物,索性将全部大军压到鄜州,鄜州必然守不住,我将会成为他们推到阵前的人质,而同时鄜州也会落在他们手里,与渭州成对峙之势,即便渭州的援军再来,一分之差,宋军就处于这一分之差的劣势了。”
渭州的军力不容小觑,但是即便如此,鄜州能夺回来,也将是座空城,而他齐昭若和傅念君,也毫无疑问落到了西夏人手里。
这一局,他们在赌,西夏人也在赌,赌谁的胆子大,赌老天站在谁那一边。
一天,渭州到鄜州的路程只有一天。
早一天破城晚一天破城,就是这一天的差距,战场上,一天,也足够拉开鸿沟般的距离。
“所以,齐昭若,你要不要赌?”
傅念君平静地问齐昭若。
她只能告诉他这些话。
因为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都八成会选择将傅念君送到西夏人面前去。
不,依照柳知州等人的作风,定然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傅念君自己心甘情愿地走到城外去。
牺牲一个她,或许就能保住鄜州,为什么不做呢?
齐昭若笑了一下,笑容极为轻松。
“赌?这算赌吗?我觉得我们必赢。”
他这么说。
“因为我相信,西夏人当中出不了更胜你一筹的将领。”
无比认真的语气。
傅念君垂下了眼睛,心里也有点感慨。
他这么相信她吗?
她自己明明只有五成把握,可他对她的相信却有十成。
如果她赌错了,鄜州城就要和她陪葬啊!
他手下那些这么相信他的将士的性命,还有他在柳知州面前立下的军令状怎么办呢?
他都不管了。
“好。”傅念君抬头,语气坚定,“我也相信,西夏人没有你这样的胆气。”
齐昭若看了一眼远处的城楼,然后说:“我昨夜就估算过了,西夏兵主力二十万,夺延州不计死伤以及留守,能出的兵马顶多十五万,按照你的说法……若是十万以下的兵马,三天,鄜州最多能够抵挡三天。”
若是超过十万,那就是他们赌输了。
“三天。”
傅念君重复了一下,然后道:
“足够了,三天,渭州的援兵必至。”
她现在只能期盼她和周毓白夫妻两个真的能够心意相通,他并不知道她在鄜州城里,但是他肯定也不会愿意见到鄜州沦陷。
三天时间,傅念君相信这时间足够周毓白处理干净渭州城内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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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决定了,齐昭若便立刻行动起来,三天时间,决定所有人生死。
他要做的第一步,就是……
先把柳知州锁起来。
傅念君觉得他有时候做事还真是挺野蛮的,他却对此振振有词。
“没人有工夫总是和他费口舌,太耽误时间,总之等鄜州的劫难过去,他要怎么向朝廷参我也随他去了。”
皇帝对他这个不成器的外甥难道还骂得少吗,他早就无所谓了。
柳知州“称病”,张钤辖倒是在一定程度上被放开了手脚,他也乐得装聋作哑,反正柳知州的事和他没关系。
西夏人的大部队到达鄜州城外的时候,城里几乎每户人家都感觉到了。
因为地面时不时就有轻微的颤动。
小孩子都窝在娘亲怀里不敢抬头,妇人们也都紧张地盯着自家汉子,时不时就要问几句“情况如何了”。
其实别说是百姓,守城的宋军官兵听到这样的动静都忍不住心底发怵。
很多人都只在说书先生的嘴里听说过十万铁蹄,可是这一次,这阵仗似乎第一次离他们这么近。
傅念君站在城楼上,倒是目光平静。
越是动静大,或许就越证明西夏人也在虚张声势,五万兵马只要稍微做做手脚就能有十万的效果,而若是真正的十万大军,却未必会有这样的动静。
……
在马蹄扬起的烟尘之中,西夏人开始对鄜州进行第一轮试探性的攻城。
齐昭若和张钤辖等人准备充分,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