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内,所有人的身影都隐于氤氲白气之中,唯独那一抹艳丽的砂红,红得极其显眼。
“娘娘,这香还真是独特,这么多烟却一点也刺鼻,扑到衣服上留下的香味浓度也刚刚好,这常大小姐还真是有点本事,送给娘娘的都是些难得的好物。”
一众宫女都长得极为普通,皆是那种看了一眼便忘记长相的面孔,唯独这位开口说话的宫女,一脸工于心计的模样叫人忘也忘不了。
“这也是我最为欣赏季瑶的一点,只不过祭礼之后,她便再无来过东宫,这许久以前说好的布匹,都得劳我亲自去催。”太子妃说着伸出了手,身旁那宫女立马迎了上去扶她。
太子妃沿着凉亭走了一圈,由着那白烟扑到身上:“不过呢,像这么好的东西,我就是多等几日也是无妨的。对了,良玉,这香你得亲自保管,那些个下人没一个识得好东西,上回那檀木就是被他们给白白糟蹋的。”
“是,娘娘,良玉定会小心保管。”良玉目光忽然一闪,瞥见廊道尽头拐出一个小宫女来,喜道,“娘娘看,碧石回来了。”
隔着薄薄的白烟,太子妃并看不清楚,但还是满心欢喜地坐了下来,激动地命人拂去桌上的杂物,准备好好观赏这难得一见的乌玄丝。
未过多久,碧石的脚步便近到跟前了,她走进凉亭正要行礼,却被太子妃打断了:“快拿过来,让我瞧瞧,这蜀道的乌玄丝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
太子妃的视线触到桌上的两匹步,一下子怔住了,这不过是寻常富贵人家的上好布匹罢了,怎会是乌玄丝?
还有这普通金线勾勒的牡丹实在是俗!若是在解忧生辰那日穿上用这个做的衣袍,简直要丢尽整个东宫的脸!
“娘娘?娘娘这是怎么了?”良玉奇怪地往前走了一步,却见方才还在发愣的太子妃猛然抬头,恶狠狠对着她身旁的人道,“碧石!你是如何办事的?我让你去常府取布,你就给我取来这些?存心玩耍本宫吗?!”
太子妃平常极少生气,一旦发怒无非是为三件事,太子不归、华服破损和珠宝被盗,而她这一发怒便会没完没了。
“娘娘息怒!”
一干宫女悉数跪下,那碧石更是害怕地抖着嗓子道:“娘娘,常家……常家的人交给碧石的确实是这些……碧石不知……不知出了什么问题?”
“不知?你给本宫睁大眼睛好好瞧瞧,这些东西也配得上本宫?你还敢取了拿回宫里来?怎么,在你眼里,本宫的品味就这么恶俗低下吗?”太子妃已然气得浑身发抖,几乎坐不住。
“碧石不敢!碧石不敢!!!求娘娘息怒!”碧石吓得快没魂了,连连磕头。
其实这布匹倒也没太子妃说的那般糟糕,只不过是因她对布匹的要求高乎超人,才会这般挑剔。
良玉凑上去安抚道:“娘娘,兴许是常府的人弄错了,想来那常季瑶也没有这个胆敢欺骗娘娘。”
太子妃翛然起身,越看越这布匹不顺心,喝声道,“把这布匹原封不动给我送回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她常季瑶弄错了,还是存心唬弄本宫!”
“跪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
良玉瞪了碧石一眼,碧石忙应声爬了起来,袖子一揩泪水抱过布匹便匆匆往常府赶去。
然她这一趟,却是跑空了,季瑶并不在府中,她此刻正驱车往康王府赶去,对于那什么乌玄丝的事更是半点也不记得。
“小姐……”
“好了常喜,你就不要再说了,马车驶了一路你便说了一路,说的我头都大了。我和白鹿之间确实有很多误会,但现在正是我们和解的好时机,天底下真有解不开的误会吗?更何况我与他从前那般要好,加之前几日发生的事,我隐隐觉得那些误会将会一一解开。”
季瑶脸上挂着掩藏不住的笑,自从得知解忧喜欢刘珣是个幌子,她便开心地不知如何是好,也患上了无药可救的相思病。
感情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不由人的。
“大小姐,康王府到了。”马夫的声音隔着帘子传进来,季瑶当即欣喜地跳下马车,拉着常喜的手小声叮嘱道,“一会我要是说错了什么,你可得赶紧提醒我,不能让别人看出来我失忆了。”
常喜“啊”了一声,眼见着自家小姐急匆匆往里走,只得一脸愁容地跟了上去,她哪里跟得上她家小姐的思路啊……
季瑶轻车熟路地如走自家府邸,一下便摸到了刘珣的院中,正抬了脚准备跨进去,一个黑衣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挡在季瑶面前冷冷道:“常大小姐,御医正在医治世子,还请常大小姐改日再来。”
这么短短一句话,却是听得季瑶天灵感一震,这冷冰冰的声音竟和梦中的声音一模一样!
季瑶打量了面前人两眼,阴沉的脸上那对狭长的双目杀气腾腾,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王府侍卫,倒像是江湖剑客。
“你是何人?”季瑶问了一句,见他皱眉,忙看向常喜,却见常喜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便理直气壮道,“我问你是何人?”
“我?我是世子的护卫朱三剑。”朱三剑紧紧盯着季瑶,似乎要将她看出个窟窿眼来。
“怎么从前没见过你?几时来的?”季瑶同样紧紧盯着面前的人,想从他身上看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来。
“没多久……”
季瑶点了点头,打断他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世子是好朋友,极好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