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只有平傃滋长的妒意,横生纵畅,就好像突然看见一秒钟内,鲜花从发芽、出蕾到绽放,曝响出“吡哩叭啦”的声音,震耳欲聋;
又好似平傃眼前“嘣……嘣……嘣”升空的都是绚烂焰火,如她和郅琸情愫之外的所有杂质东西,瞬间已然变成正在跌落的灭了星火的灰烬。
寂寞如若烟花吧?与郅琸俩人邂逅的一突兀,平傃甚至觉得她才是那个极不道德的不识趣的“第三者”。
不是吗?眼见得郅琸和漂亮女人小张彼此融融的温情氛围,平傃觉得自己太无趣太霸道太嚣张,侵占了他人的情爱地盘。
一个小家庭的大厦,还有什么比拟得上这样訇然倒塌的滋味呢?
能够支撑着在说笑声中,将一顿尴尬的午饭吃完,也算是彼此修养到了家了吧?
平傃觉得有点鬼魅味道。
平纬说回头再来看望你们的女儿吧,我先走一步。
郅琸也说下午有会,必须要去开,也得走。
平傃笑望着漂亮女人,说:“或许,我们该好好聊聊?”
漂亮女人更忐忑和胆怯,说:“我们改日吧?我也要上班去了。”
平傃笑了,说:“好,好呀,原来,这一圈子人里,就我一个大闲人哦,那我就一个人留下来吧。”
平纬细长眼的一瞥,透出一份怜悯、担心和忧虑,平傃注意到了,心底深处一动。
但她笑笑,说:“我要等女儿回家来,再走。之前,我要先睡一觉,你们都不要来打搅我!”
郅琸却留在了最后,临出门,回过头,说:“你撞见了,也正好,我再说一句话。”
他用平静的坦率的口吻,对平傃说:“我们——离吧!”
好像就在说——我们吃饭吧。
蓦然听到这样的冰冷话语,平傃几乎一连向后猛跌了十来丈远,晕眩。恐惧。迷惑。
几何时,郅琸再三表白:“我这一辈子都是你的,我会好好待你的。”
现在,却又说什么:离吧?离婚?是离婚吗?
大家走尽,平傃有点儿呆傻,不堪设想亲眼所见的,就是真实的。
居然还当着平纬的面!
平傃惘然。尴尬。疼痛。对于一个接受了开化教育,增强了自我意识的女性来说,这是怎样一种残酷到令人晕眩的悲愤和苦痛啊。
平傃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居然是这样的邂逅。居然是那般的证实。
那份乍然升起的疑虑就被这样轰然地确定,如酷寒中又落入冰窟窿里一样,只有怵。只有寒。只有亡。
好像平傃在雪山上卖力地拼啊爬呀,外界的一切都和她无关,她只是在拼命地攀登,攀登,远方的雪山峰顶依稀可见了,可是,突然间,冰崩雪落,平傃被深埋。
想一想如此自爱又自傲的女子站立在寒天里,人冻得冰棒一样,倒也罢了,间歇的一点微温,更会使她觉得寒冷得彻骨酸心吧。平傃思索。如果还会思考问题的话。
平傃想,那点微温在哪里?似乎只能瑟缩地退躲在一角,徒然开始希望自己能够不为人知地快速地自生自灭。
天地中的万物生灵,有多少被囚禁、被羁笼?他们可以属于你,可当他们身心分裂而为你拥有的时候,你才蓦然明白,实际上你并没有拥有什么,真的,你什么都没有,两手空空,一如你的情爱世界。
那么,只有放弃了?成全他人之美,宁愿相信离去的那个人仍爱着自己,也是一种退而求其次的幸福吧,是一种放弃的幸福。放弃吧。也被放弃。更索性放弃掉了自己的生命算了。
放弃,而使自尊得以存活,一个表面冷淡、内心热情的女人最后一点点可怜可叹的尊严!
这是一个女人人生中第一次切实地想抓住生命中可把握的形而上的东西,可终了还是得放弃。
回头来看看这个女人的一生,只是在放弃,一生为求自尊与责任而放弃了爱好、专业、已然被伤害的人物——心动情人,最后,甚至连生命的欢愉,也要统统放弃了。
或许,放弃的过程是凄惨而黯淡的,可在放弃前也曾是热烈而眩目的得到与拥有过,也算值得。
与郅琸的这一段爱恋婚姻,该算是这个女人自诩的青灰色生命中,难得的一点反衬吧?是刺激而眩目的,像温暖而亲近的春天里的阳光感觉。
现如今,郅琸也要舍弃这个女人而去了!女人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一直以来,女人一个人支撑着自己的精神世界。在这个贫乏的领土里,没有爱情、没有太多的亲情、甚至没有太多的友情。
赤白的世界,只有一种色彩,那就是苍白。
惟有郅琸曾经给予了些微的温情,却不能撑起她的精神世界。如今,连这些苍白与温情都没有了,叫这个女人如何再鼓起勇气,面对复杂又龌龊的社会?面对刚刚回来的也曾抛弃过这个女人的平纬?
平傃想不通,更想不明白:“为何我的情感生活这么贫瘠?为什么我没有一份诚挚的爱情?连以为和郅琸的亲情也要失去了,责任在哪里?我们情感上的盲点在哪?一开始的婚恋生活,就埋下了离异的隐患吗?”
平傃觉得从未像此时此刻一样备受重创。
一辈子都在失却的人生,有存在的价值吗?或许,真该挑战一下生命了吧?
生命诚可贵,尊严价更高。若为博弈故,二者皆可抛。
平傃有点儿钻入了牛角尖。她始终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