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特别是大一那一年有段时间,她常常对着镜子学习微笑,练习微笑,不然同学们都说她是“秀僵尸”。
——本来嘛,十六岁女孩突然没了慈祥的父亲,几乎便是成了孤家寡人,叫谁还能天天开心快乐?“秀僵尸”就“秀僵尸”呗。
直到有一天,午饭时刻,一个男孩子在她面前端着菜碗和饭碗,一个“后倒”动作仰面朝天跌落在地,她也随着大伙一笑,男孩子立刻也不哎呦疼痛啦,一翻身跳到她的跟前,惊诧说天啊,你还真会笑?
平傃才明白,原来她必须有所改变面容表情了。
对啊,她还很青春靓丽嘛,于是就学习怎样微笑,练习微笑,她想叫自己的微笑变成最好看的!她发现,笑时,嘴千万不要张得太大,要使脸上的两个小小的酒涡儿,显得笑意盎然;再让下唇盖住上面的牙尖,并总使自己的下唇正中窝处,恰恰可以放下一个食指,这样的笑,微微地,很甜蜜、很清纯、很淑女;当然,还要切忌微笑得时间太长,笑的次数也要适当;最重要的,是要微笑得温柔、细腻,让一双眼如若弯弯的月牙。
还有那些个等待分配的寂静夜晚,月光从窗外斑驳的树影缝稀里漏泄进来,在地上构成各种诡异的图案。
她也是孤独一人倾听微风轻轻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幻想自己会不会飒爽英姿地震慑住那些作恶多端的歹徒,常常觉得自己的脊背是僵硬而紧张的,还有丝丝冰冷的凄凉的气流涌动在她的血脉里,让她感受到一种彻骨的寒意和恐惧。
后来直到大二后期,平傃才从痛失父亲的哀怨和对数学家的憧憬里走出来,做起了律师梦。却又不得不好似要冲锋陷阵般地一样,闯入一个并非战争年代的硝烟依然弥漫的刑事案件战场上,那时的平傃难过地以为:我的用武之地就确定在一帮刑警天地里了吗?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平傃记得她最辉煌、最灿烂的活力四溢的青春年华,在最应该展示她的年代里,都流逝在封闭的读书学习和参与的擒拿格斗训练之中了。
也许冥冥中,本来只是她用来强身健体、保卫自我的擒拿格斗训练,此时就显得很有预见性了,她的体能素质坚韧强硬得一帮刑警小伙子都羡慕佩服。
要说大学时代,最让她欣慰的是:她是学校图书馆的学生管理员。可以天天躲在图书世界里博览群书,真叫一个爽歪歪。所以平傃的眼底世界里,清晰地知道了这个世界,是阳光明媚和肮脏沉闷交加的,始终充溢着一种焦躁或者腐朽的气息,也总有一份灿烂阳光,始终照耀着人类、自然、动植物。
也许,这是因为平傃经常性的喜欢静寂的一个人走在校园青草地里,任凭秋意之细雨静悄悄地斜飘着,只有一点点淅淅沥沥的声音相伴左右吧。细雨,像银灰色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深秋的世界。这样一个靓丽、清纯的女孩子,当然十分厌烦和那些粗暴的男警们打成一片的。
大二暑假实习——按照公安部要求,凡警校大学生都要在寒暑假里去户籍所在地公安机关基层实习时,平傃就曾在一个分局刑警队呆过,十分艰难地度过了两个月时间。
之后,她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进警队了。因为那次实习,她靠分析、判断、推理,再调查、审讯、落实,将一个以过失伤害致人死亡案由提交给她来预审的刑事案件,历时三天,查证了凶手是个有预谋、有策划、有准备的故意杀人犯,那一刀就捅死了一个人的匕首,从购置、藏匿、随身携带、出手使用,都包含了一份主动地积极地谋划和实施。刚接手此案的时候,平傃告诉刑警们她的主张和怀疑,得到的却是一片不信任的讥笑声,好像是诉说着她的可笑、幼稚和无知。她很气恼,也很羞愤,但她依然坚持以故意杀人罪将案件报呈了检察院批捕科。
一周后,检察机关就以故意杀人罪逮捕了那个杀人犯。
再一个月后,法院一审判处了他的死刑,立即执行。
那个杀人犯并未再上诉。
这时候,她才被那些趾高气扬的粗陋不堪的男刑警们另眼相看,在她面前的风风火火大嗓吼叫、野蛮霸道和粗俗傲慢才有所收敛。
平傃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月走星移,继续思索着自己到底何处能和刑警挂上勾?
这个问题从她走进刑警大队后,就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里。
也许还是她细致的洞察力、敏感的第六感和执着的倔强劲,有那么一点儿相通之处吧。
刚刚走进警队的时候,平纬整天板着脸,严肃沉闷有余,幽默热情不足。
刑警大队的小伙子们很敬畏,又绝对服从他。而他好似整日食宿在队里,坚持每天凑空打扫土院,无论头一天晚上工作到多晚。
渐渐地,只要院子里一阵“咚咚咚”地脚步声,刑警大队的年青小伙子们必定个个收敛放肆说笑;只要一个威严、低沉、浑厚的嗓音响起,整个土院里几乎每个房间都被充斥得满当当的,让人无处逃遁……
威严,或许就是这样彰显的。
那时的平傃也是天天沉默寡言的,不得不在一群大喊大叫、忙忙碌碌的男人堆里当“保姆”,觉得日子不仅孤寂而且无望,惟一乐趣,就是夜晚一个人时候,可以鄙视一下这一天,那个平纬大队长又怎样叫他的黑脸添上了一层灰,叫他的粗俗更锦上添了一朵花。
特别是他那句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