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奢香驿约莫二十里处,西溪河河谷之中有几片宽阔的山坳,因为那里沿着西溪河的河岸,建有一座很大的水车,所以叫作水车坝。
因为杨作担心官军从这里过河,所以提前在这里安排了一支五千人的守军,由安邦彦手下的另外一员大将喔遮率领,屯驻在这里。
另外一处预备队黄泥塘,则与水车坝一样,也是距奢香驿二十里,由另外一员大将,水西安氏的一支名叫杓佐的土司头人率领,同样屯兵五千人。
杨作以奢香驿为主,亲自带兵驻守屯兵一万。
奢香驿、水车坝,然后再加上奢香驿右后方的黄泥塘,一共三地,大体呈品字形分布。
在西溪河西岸沿着驿道附近崇山峻岭道路崎岖的地形地貌上,本来就摆不开大军,能够安排成这样,已经算是比较稳妥了。
但是,本来还算是稳妥的安排,却因为许成名指挥贵州军在西溪铺渡口和西溪河上发起的佯攻强渡,被杨作自己给完全大乱了。
不仅黄泥塘的预备五千人被他临时调集到河边参与严防死守,而且水车坝的五千人也被匆匆忙忙慌里慌张地调到了奢香驿外的渡口和码头一带,沿河密集布防。
结果,等到罗乾象、莫可及和韦昂三人一路翻山越岭沿河南下,发现水车坝这处彝人村寨的时候,原本驻守在村寨内外的喔遮刚刚率领大军主力消失在水车坝南面的雨雾山林之中。
罗乾象等人见水车坝往南有现成的道路通行,也都不再绕道,也不管水车坝有没有敌军驻守,三股人马趁着雨雾弥漫,从水车坝西北的山林中一冲而下。
幸运的是,喔遮只在水车坝留下了数百老弱,在这里看管粮草辎重等物资,而水车坝原有的男子,无论老弱,早已被杨作征调到了奢香驿附近充作了随军的民夫,扎营立寨都是靠他们。
这样一来,罗乾象、莫可及、韦昂三人率领的穿青苗和广西狼兵八千八百多人,只是一个冲击过后,半个多时辰,就将水车坝里老少男子杀掠一空,只有驻在水车坝外的少数彝兵闻风而逃,一路往南示警。
只是二十里山路虽然不太好走,但是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也足够了。
到了当日午时的时候,罗乾象等人率军一路追着难逃的部分彝兵,翻山越岭,穿过雾林,在杀了最后一名水车坝逃兵的同时,也终于抵达了奢香驿。
杨作的嗅觉,还算是比较敏锐的。
若是他没有调走水车坝的五千驻军的话,此时反应过来,他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至少可以先丢下河上佯攻的官军不管,集中力量先去水车坝,以两万人去打罗乾象等人的不到九千人,还是很有希望取胜的。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等到奢香驿的彝兵,都在高喊“岸上有官军”,随后一片大乱的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罗乾象、莫可及和韦昂三人,以及他们各自麾下的穿青苗兵或者狼兵们,连日来不知道已经跑了多少的山路,但是此时此刻,当他们知道自己突袭的目的马上就要达成,而奢香驿的水西彝兵不仅毫无防备,而且几乎全都密密麻麻地拥挤在西溪河谷下面的河岸上,他们还是兴奋地嗷嗷叫,一点也没有翻山越岭穿越雾林的疲惫。
细密的雨雾对双方的影响都是一样的,若是罗乾象等人率领的百千八百名官军人人都有弓箭而且能够使用弓箭的话,那么光是站在高高的岸上往下抛射箭雨,就能把那些沿着河岸布防数里之长的将近两万彝兵给灭掉。
不过可惜的是,像这样的雨雾天气,官军的筋角复合弓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雨雾大,湿气重,而且不是一天两天,这个年代的弓弦,最怕潮湿和雨雾,遇上这样的天气弓弦松弛无法使用。
与此同时,制作工艺远远落后于官军的水西彝人弓弩,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所以在水西地区,能够决定战争胜负的,归根结底还是你一刀我一刀的白刃格斗与近战肉搏。
罗乾象、莫可及、韦昂等人也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也根本没打算靠着投机取巧取胜。
三人率军来到奢香驿附近以后,看见雨雾中密密麻麻拥挤在一起沿河布防的水西彝兵,啥话也不说,只是大吼一声,就持刀冲向了码头,冲向了渡口。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太阳依然没有露面,而密集的潮湿的雨雾依然聚而不散。
许成名隔着西溪河,早听见了对岸的呼喊,虽然看不清四五百步外的对岸现在究竟是一副怎样的局面,但是光听那一片喊杀声,再算算时间,他也知道罗乾象一定是到了,对岸一定是乱做了一团。
于是本已经有些懈怠了的鼓声,再一次“咚咚”“咚咚”地响了起来,激越的鼓声透过笼罩在西溪河谷上的迷雾,激励着两岸的官军。
已经沿河漂流了两趟的赵国玺,第三次身先士卒,弃了手中的盾牌,双手握持一把大刀,乘着竹排往对岸冲去,一边渡河,一边激励士气:
“罗将军已经过河了!苗兵、狼兵已经赶来了!只要弟兄们靠岸,我们就一定能赢!只要消灭了河边的这股乌蛮,就轮到我们贵州兵,抢钱抢粮抢女人了!”
此话一出,麾下士卒人人振奋,一个上午的佯攻、漂流造成的身心疲惫,一下子一扫而空。
这些贵州兵,早就对一次次满载而归的狼兵无比眼红了,此时没有人记得赵国玺前面说的那些嗦话,人人都只记得上了岸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