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帝的冷眼旁观和大殿之中的一片沉寂里,突然从文官的行列中又走出一个人来。
只见此人上前数步,绕开跪着的一群官员,在贾继春的一旁郑重其事地跪下,说道:“臣兵科左都给事中许虞卿有本启奏!”
许虞卿说完了这话,也不看皇帝,不看众人,直接说道:“陛下亲征之议,究其实,不过再次移驾居庸关而已。臣不知有何不可?!
“居庸关距离京师不过百余里,有雄关环绕、雄师驻守,若论固若金汤,比之京师犹有过之!朝议虑其危险,真是妄人之见!”
许虞卿本是东林党人,此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管其他的朝臣惊诧,就连崇祯皇帝都有点疑惑了。
崇祯皇帝在文官行列的队尾找到了牛聚明,远远地看着他,未见任何异常的表现。
牛聚明目前不过是兵部职方司的郎中,照例没有资格参加如今的建极殿朝会,但是除了职方司郎中的本职,他却另外有一个名头,那就是军机处的参议。
如此一来,也就有了参加建极殿朝会的资格。
崇祯皇帝不知道这个许虞卿是不是牛聚明私下做通了工作,只是此刻许虞卿的立场虽然出乎意料,却是站在自己一方,于是也就耐心听他继续说下去。
只听许虞卿接着说道:“前宋真宗年间,辽主亲率大军破关南下,兵临澶州,开封城内一夕数惊,朝议皆谓澶州坚城不可恃,皆倡言迁都避敌,唯有寇忠愍公力排众议,力主真宗亲赴澶州坐镇,以示与敌死战之决心!
“寇公说,坚城固不可恃,然可恃者惟在人心!其后果然如此,宋真宗亲赴澶州,军心大定,一时之间澶州诸军皆呼万岁,声闻数十里,气势百倍!后方人人皆曰抗战抗战,无人再言南迁南迁,而辽主由此亦见中原之有人也,亦知中原人心巩固,其势绝难征服也!
“臣观今日之情景,与当时何其相似也!臣以为,陛下若亲征,大同宣府二镇惊慌失措之军心必然为之大定,而雁门、居庸以及京师之将士,必为陛下效死命!臣请陛下早下亲征之决心!”
“好!说得好!可恃者惟在人心!人心一失,军心离散,则大局不可测矣!”
听完许虞卿的话,崇祯皇帝当即手拍御座,大声叫好。
这下子,不惟之前被皇帝召见谈过话的人明白了皇帝的心意,就是其他不置可否的人,也都明白了皇帝的心意。
新任的军机处参议陈士奇,这时也走了出来,整理了一番衣冠,在贾继春、许虞卿的旁边跪下,说道:
“陛下若能亲至居庸关上,中外即皆知陛下矢志抗敌之决心,天下咸知所趋赴,而大同宣府二镇之将士,亦必将死战而不退也!如此,我大明则可立于不败之地也!臣请陛下,早赴居庸,以示举国抗敌,绝不屈服之意!”
陈士奇说完这话,张惟贤身后的五军都督府几位新晋勋贵,如宁远伯李尊祖、新建伯王先通等人,也都纷纷出列,撩袍跪地,一个接着一个朗声说道:
“臣愿追随陛下,伴驾居庸关,与建州丑虏决一死战!”
“臣家之子弟素习武艺,陛下若亲征,臣愿荐之御前,为陛下牵马坠镫、披坚执锐,护卫陛下周全!”
看见这几个自己提拔起来的五军都督府里有职有权的勋贵站出来表态支持自己亲征,崇祯皇帝点了点头,心里多少有了一丝安慰。
这几个人在明亡前夕能够为煤山自缢的崇祯皇帝殉节,果然还是有着几分血气,没有完全腐朽沉沦。
这几个人说完了话,殿中已经是跪下了一片大臣,崇祯皇帝见大臣之中已经态度鲜明地分成了两拨,主张皇帝亲征的虽然不多,可以说屈指可数,但毕竟提出了亲征之议,于是说道:
“朕意已决。建虏之主,上自老奴奴儿哈赤,下迄如今之奴酋黄台吉,但有征伐之事,一律持戈亲往,不惧弓马刀枪。其人虽则丑虏,思来亦常令朕羞愧!”
崇祯皇帝说完这话,还待再说,大理寺卿刘宗周突然出列上前,躬身说道:
“陛下此言差矣!建虏奴酋茹毛饮血生于山林,野人也!陛下大明天子,天潢贵胄,岂可自降身份,自比于奴酋乎!
“至于亲征之议,决然断不可行,陛下天子之尊,离京出外,咫尺即是天涯,英宗皇帝之教训,不可不慎啊!臣陛下三思!”
刘宗周说完了这话,又有一批官员上前,跪倒在地,齐声说道:“臣请陛下三思啊!”
对刘宗周话里话外的意思,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很清楚,知道他是担心皇帝离开了京城,前方亲征御敌的事务且不说办成怎么样,京师后方万一出了事情,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不过这一点,他当然不会不考虑,也不会不预作安排,更不会因为顾虑这些事情就因噎废食,从此之后一辈子不离开皇宫,不离开京师了。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说道:“朕之御驾亲征,不过是移驾居庸关而已!卿等多虑了!”
说完了这个话,崇祯皇帝看着一直以儒学宗师自居的刘宗周,淡淡说道:
“若是天命在大明,天命系于朕,此行必定大败建虏,而朕亦安然无恙!
“然则若是天命已不在大明,已不再系于朕之一身,即便朕寸步不离此金殿御座,于国于民又有何益?!”
崇祯皇帝见刘宗周还要再说什么,当即抬手下压,制止他再发言,自己接着说道:
“朕非颟顸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