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历史上,贺人龙作为官军大将,在率军追剿流贼的过程中,曾经私自放走过革里眼贺一龙一次,而背后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有着同宗之义。
贺人龙后来因为剿贼之功,先后跟着洪承畴、陈奇瑜、孙传庭等人作战,一路晋升为总兵官,但是在最后,却被孙传庭抓捕斩首。
给他定的罪名有很多,其中有一条,就是他曾私自放走了革里眼贺一龙。
这个情况说明什么?
说明贺一龙与榆林卫将门世家贺家之间,的确是有着某种联系,应该是贺家的支系子弟。
贺一龙既然有着这样的一个出身,你让他伪称自己不是汉人,而是党项人,或者其他种类的西北杂胡,就是打死他,他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别的不说,就单说满清入关之后,出身西北流贼的那些团团伙伙,绝大部分都一直在与满清作战,也说明,他们虽然造反作乱,但却并非汉奸。
与后来大规模降清的读书人相比,这类贩夫走卒出身的贼头子,反而在汉人亡天下之际显得有骨气得多。
当然,也正这个脾性,贺一龙和贺锦两个人在进了固原城之后,不仅麾下的队伍没有壮大,而且曾经跟着他们东奔西跑的许多老兄弟,也对两人颇有怨言。
这些曾经杀起自己的同胞来一点也不比异族手软的大小贼头们,眼见固原城中只有满城的木速蛮,而汉人却被杀绝,心中人人不忿。
原本并没有什么家国民族观念的山贼马贼流贼们,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有了点民族意识的觉醒。
这个道理看起来倒像是,满天下的汉人,我们杀可以,但是你们杀就不行。
好像是说,这个老朱家的朝廷,我们反叛可以,你们木速蛮反叛就他娘的不行。
包括一向杀人不眨眼、后来号称左金王的贺锦,自从进了固原城之后,心里也时不时地冒出这样的想法。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想法到底是因何而起,但是这种想法就是出现在了心里,并且挥之不去。
因为他和贺一龙,以及他们麾下的汉人流贼,在进了固原城之后不久就发现,他们与颇希牧会洗的白帽木速蛮兵不一样。
那些人不吃猪肉,而且每到了一定的时刻,都要听从阿訇老人家的招呼,前往城中遍布的礼拜寺做礼拜。
这样的人,与他们麾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而且从来没什么禁忌和信仰的流贼们比起来,显然不是一类人啊!
虽然贺锦与贺一龙这两个流贼头子,还没有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觉悟,但是这两人对于自己麾下的弟兄,与颇希牧麾下的木速蛮士卒之间相互充满敌意的情形,还是很清楚的。
若不是贺一龙与贺锦这两个人,牢记着闯王高迎祥的嘱托,为了顾全大局,显得“深明大义”,一直铁腕高压,严格约束着自己的麾下,那么恐怕等不到北方的官军大举南下,固原城中的两股人马就已经自己打起来了。
四月十七日的夜里,固原城中这几个面和心不和的人物,因为花马池的官军大举南下,而坐到了一起。
颇希牧询问贺一龙与贺锦两人,到底是战是守,是进是退,然后满脸急切地看着深沉不语的两个贼头。
过了一会儿,贺一龙将嘴里一直嚼着的粗茶根“噗”地一声吐在铺着方砖的地上,然后转头看着自己的老兄弟贺锦,说道:
“贺锦兄弟!恁说说看,恁是怎样想的?这固原城咱兄弟伙儿到底是要还是不要了好?”
贺锦看了看问他话的贺一龙,再看看盯着他看的颇希牧,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闯王派咱兄弟前来固原,就为着防备花马池那个袁蛮子突然率军南下!
“今天袁蛮子果然来了,咱兄弟伙儿要是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怕是回到了平凉,闯王那里交代不过去啊!”
说到这里,贺锦想了想,看着贺一龙,继续说道:“上半夜,贺大哥既然已经派了送信的回去平凉,那么咱倒不如在这固原城里等上一天两天,一来看看袁蛮子的风头,二来等一等闯王的军令!
“若是袁蛮子围而不攻,那咱们不妨守上一守,若是闯王下令撤兵,咱们当然遵令而行!”
贺一龙听完贺锦所说的话,面无表情,不置一词,只是看着颇希牧说道:“贺锦兄弟这一番计较,颇指挥你意下如何?”
颇希牧是固原木速蛮土官世家出身,与眼前这两个流贼头子从来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当初自己造了三边总督袁崇焕的反,原本的打算是,等着朝廷撤换了袁崇焕之后,他就主动向新来的三边总督提个条件然后率部请降的。
但是等来等去,袁崇焕竟然稳如泰山,这让他深感恐慌。
他颇希牧虽然身在西北,但是当年朝廷对辽东镇宁远兵变的处置,他却是有所耳闻的。
当初参加兵变的那些营头全部被撤销取缔,作乱的乱兵十一抽杀,参与兵变的营官将领更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这个结果,可不是他想要的。
因此,闯王高迎祥一入平凉,颇希牧见招安无望,立刻选择了投靠高迎祥。
但是在他的心中,对于流贼,始终抱有一种偏见,总觉得这伙子人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也因此,他尽管选择了归附闯王高迎祥,可是内心深处,却仍然期待着有朝一日,他和他的家族能够被朝廷赦免,然后重新做回自己家族的世袭土官。
同样是因为这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