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韩文到达前庭时,筵席上已热闹非凡,不是因为小雪的婚礼热情高涨,而是因为今天的新郎官跑路了。
整个飘台充满肆议,满场的宾客如云都在议论突发的意外状况,其中不乏有取笑的,看戏的,讽刺的,还有幸灾乐祸和胡乱非议的。所有人,都是一副落井下石的嘴脸,当然,也有深感疑惑同情小雪的人。
总而言之,好好的一场婚礼,一时之间,乱哄哄的,变成一个全城贵族看韩家笑话的戏台子。
韩文没让吴叔高宣自己的到来,这种场面,身为主人第一时间出来震场理所当然,但她不想这么做。环视一周,她看到宾客小人的嘴脸,看到家人朋友的悲愤,也看到中央前的石台上,红衣盖头的妹妹僵硬的站直身板,如一棵松柏屹立不倒。
她心中明了.......看来段千言真的跑了。
新郎跑了,扔下一个烂摊子该怎么收拾呢?
她眉头紧锁,暗暗思忖。
靠近池边的一张席桌,原本满目愤懑的小思无意间撇到小路边的韩文和君白,霎时眼露明光,悄悄走到韩文身边,问:“妳怎么现在才来,出事了。”
“我知道。”她没有温度的嗓音蓦地冰冷寒人。
小思心急如焚:“怎么办?事情变成这样,谁也没想到那小子真的走了,该怎么办啊?文文。”
韩文此时此刻俨然是韩家的中心股,小思相信唯一能解救韩家这场风波的人是他们的大小姐。
然而,韩文沉默了。比她更沉默的君白一直静静地关注着她。两个人像冰雕,冷冰冰的,一动不动。
二
好吵,好乱,好心痛。
无数个声音嗡嗡地在耳朵脑子里还有心里吵个不停,整个人感觉要炸成七零八散的碎片。
眼睛又酸又疼,有什么东西呼啦呼啦地从心底一路涌出眼睛——滴答,滴答。
手背凉凉的,低头一看,是眼泪。
原来我哭了我自己都没有发现。小雪心里苦笑。
下面五颜六色的人七嘴八舌的说个不休,夹杂着笑声和轻嗤,还有很多不屑。
小雪知道,他们在笑话她,在笑话她被人当场抛弃。
确定他跑了后,那一瞬间,错愕、惊恐、愤怒、屈辱,所有复杂的情绪像调色盘,错乱混杂的冲上大脑,让她整个人呆住,石化了。接着,大脑开始空白,神经停止运转,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四面八方的寒气爬上石台,一鼓作气地袭上脚底,蔓延四肢;最后,精神完全停滞,ròu_tǐ冰冻住,她好长时间觉得自己好像死去,灵魂飞到另外一个世界。
任何一个姑娘在遇上这样的事都会晕倒吧?
自己没晕,会不会也是种笑话?
她现在很讨厌自己强大的意志力,这时候还能挺直腰杆站在所有人面前接受铺天盖地的羞辱,真是难为情啊。任由所有人看自己的笑话,那些目光比刀子还锋利,一个不差地扎在身上,若是目光真是刀,恐怕她的身体早就是蚂蜂窝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姓段的这次又是戏耍妳呢?”
脑子不再空白,首先想到的是姐姐的话,至此,她好想大哭,把满心委屈和愤怒哭出来。
台下的人还在看她,一直的看着,她成了众矢之的。很快,就要变成全城,全天下的笑料吧。
可,她笑不出来。
所以的情绪过后,只有一个念头在脑子里紧紧的刺激她。
她不想大哭,不想跑到没人的小角落里偷抹眼泪,她想要个答案,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才行,她要找到他,当面问问——为什么?
三
韩文还在沉闷不语,小思却急疯了,手足无措的踱来踱去,满头大汗。
就在所有人心怀各异时,台上的新娘子突然动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以一介瘦弱纤纤的身子顶住流言蜚语,大步地飞奔出去,待众人回神之际,视线内只有一缕红纱飘飞出一道弯弧,嗖的一下消失在花丛中,再也瞧不见拿到玲珑轻灵的身影。
满场寂然,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好像被一双打手突然地紧紧掐断。
“她要去哪里?”小思怔言,不知道这是在问自己,还是问身旁人。
君白眸光幽幽,低头深深望着镇定自若的大小姐。
韩文神色不明,再次环视一周,忽地眼光一紧,低低问了小思一句“怎么没看见花栖?”
大脑断路的小思脱口而出:“她和阿南去找姓段的,他们都回来,她大概还在家里找人吧。”
“是么。”
韩文黯然地垂下眼帘,双手交叠背在身后,紧紧地交握。
四
广袤无垠的大海,深灰的大块云朵乌龟信步地移向天海交接处,山峦在西边盘踞,平地在脚下铺路,林木丛地里,绿意盎然。
这个偏僻的海边,一直无人问津。这天傍晚,天色还在白与黑中间摇摆不定,他孑然一身的立在那里,树立一道孤寂的剪影,举目眺望,任凭海风吹动,衣袍翻飞宛如一团火焰嚣张的张开翅膀,红的扎眼,可他泰山不动,琥珀色的眼睛装着风云。
花栖到来时,见到就是这副清冽寒绝的画面,莫名的,他的背影充满悲伤忧愁,看得她心里百感交集,情绪复杂难以言喻。
心里有很多话想问为什么,逃婚弃小雪不顾,到底为了什么?
可是人在眼前,她竟无从开口。
盯着那道背影很久,眼前恍惚闪现那十年里与他相处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