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渐渐沉入海平线,火焰一般的云彩一路从东烧到西,悄悄的将墨黑的夜带来。
东淄城中灯火通明,夜市开门,百姓或多或少的相伴出行,街上热闹非凡。
某处较为噪杂的河道,一座木桥横架,来来往往的过桥者,有一位老人独立桥头,看着下面映着红灯绿酒的河水。
他一个人站在这里很久,因为衣着朴素,与别的老人别无二致,只是一双精明睿智的眼睛透露出主人的非凡。
天上越来越暗,地上却越老越亮。
街道的人多了,纷扰也就多了。
他好像不太习惯只身投入在茫茫人海当中,有些烦闷,正要打算离去时,身后响来一个女子的唤声——“洵傅子前辈。”
他愣了愣,缓缓转身,就见烟河桥上立着一个年轻女子,脸上带着浅笑,正看着他。
“姑娘是何人?为何认出老夫?老夫年纪大了,不记得有认识妳。”洵傅子郁闷,这世上知道他的人很多,但当面认出他的人却很少,他回想以往见过人的印象,确定真的不认识眼前的女子。
女子含笑,不急不缓地从桥上下来,站到他面前。
城中灯火辉煌宛如白昼,离近一点,他才看清女子的样貌,是个清秀漂亮的,就是有点儿瘦,而且她的头发又长又卷,不似寻常女子挽发插簪,只是用红绳绑在身后。
“不用想了,我不是你以前见过的人,咱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她说。
“妳找老夫有何事?”洵傅子开门见山地问,他看得出,女子是个聪明人。
“以前一直想见见你,可惜没机会也没时间。”她似乎不急着回答,谈起别的事,“这次有机会来东淄,怎么说也得见见闻名天下的洵傅子。毕竟是焚家的后代,还是见上一见才行。”
闻言,洵傅子忽地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她,失声道:“妳究竟是谁?”为何她会知道自己,甚至知道他是焚家的人。
“......万物芒芴,你知道它吧。”她神色清淡渺远,仿佛里面什么都没有的眼睛看向远方的星空,零落的发丝在夜风中拂动。她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明明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又遥远的无法接近。
洵傅子没有注意到她亘古恒远的声音,只是雷电击中般全身定住,浑身血脉在女子说出那个古老的名字时瞬间逆行,好久没恢复。“妳......到底是什么人?”太过骇人,他清楚的感受到冰凉的寒意从脚底丝丝地流传到四肢各处,心中的凉意寒得他冒冷汗。
万物芒芴......古老又神秘的名字,几乎它的每次出现都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它是能改变天地的存在,现在,又要出现了吗?
洵傅子不敢去想久远的过去发生的一切,平静了数百年的天下,安宁就要到头了么?
女子微微转身,神思投入到星空中,思绪也被拉回到过去,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五百年一轮的时间又到了,万物芒芴终于到了重现天日的时候。”
洵傅子还在震惊中不能自拔,异常激动的心稍抚平一些,却依然发现自己手脚冰冷麻木不能动弹,他自嘲地一笑,活了这么久,什么大事没经历过,如今倒是被那个名字吓到慌乱,由此可见,万物芒芴是何恐怖的存在。
当代最负盛名的贤圣现在在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面前竟然畏惧对方。
在他眼里,面前的人根本不是普通人。
“妳在万物芒芴里......什么位置?”似乎过了千年,他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结巴的问着:“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女子回头望着贤圣,云淡风轻地笑着:“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不过血脉里的东西还是在的,你该不会是忘了焚家的责任吧。总不能让焚家的预言一直沉睡,难不成你要守着那些东西一起埋入土里吗?”她歪下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时间到了,你无法逃避。”
她的话就像是魔咒,一遍一遍的徘徊在脑中,洵傅子的心神此刻动荡不安,体内的血液在这一刻间又沸腾起来,他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吃惊她仅用话语就能影响自己。
勉力的定了定神,他开口:“焚家和万物芒芴早已成为远古的传说,而且天下还没有到更改的地步,不需要他们......”
“你在说笑吗?”她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打断他的话。
“什么?”洵傅子没有反应过来。
她说:“就算你不想履行你焚家的责任,总会有别人来完成,别忘了,背负天命的不止是焚家,时间已到,该现世的总要出来,谁也改变不了。”
洵傅子缄默,一时无法反驳,须臾,才道:“妳是万物芒芴的人,要我出世,总该告诉我妳继承了哪个‘名字’。”
“‘名字’么......”女子单手支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淡淡回答:“‘名字’很重要吗,我已经忘记了。”
“什么?”洵傅子忍不住叫道:“那可是万物芒芴的‘名字’!怎么可能忘了!”
“没关系的,我不在意,其他人也不在意。”她笑得两眼弯弯,一派天真无邪,慢慢走近洵傅子,在离对方半步时,停步,轻声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天下分国,诸侯并列’。你们焚家祖先的预言一次比一次准,我相信,你所看见的未来比他们还好,这个世间该是需要预言来作大乱的前奏。”
“没人会信的,那种预言。”洵傅子脸色苍白。
“这个不重要,总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