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死亡面前的疯狂
……
然而这种热血的背后往往还有冰冷到骨髓深处的阴影。若是这样的热血是所谓的生,那生的背面一定是死。
关于死亡的未必不是阴影?
同样的美姨接下来的话也冰冷的渗入骨髓,因为那也是关于死亡的话。
“可是,那样会死很多人。”
美姨藏在伞下的脸不知是什么的神情,但肯定不会有小女孩瘪嘴的不高兴,在死亡这个沉重的话题面前,任何像孩子一样的情绪都会转变成一种情绪,恐惧的情绪。
所以美姨的话里也是藏着深深的恐惧的。
对死亡的恐惧莫不是代表了对生命的无比珍重?
然而对于这个让人有些无法面对的直戳内心的话题,将军只是喝下杯里的酒,他的酒杯似乎总是那样满,似乎总会有酒等着他去喝。
“可是,那样做,会死更多的人。”
酒下了肚,话上了嘴。
“不仅仅是我们这一代,还有下一代,还有下下一代,会有更多的人死去,以其他民族的身份死去,直到最后一个大殷人死去,也许还会有其他流淌着大殷血的人以大荒人身份活下去,可是大殷到那时已经没了。”
死亡到底以为着什么,无论是人还是一件物,或者是一个民族,死亡到最后也只是什么都没有了。
虚无才是死亡的坟墓,却也是死亡最大的悲哀。
民族的死亡也是如此。
所以,将军才要反抗。
去让所谓虚无不会降临到自己的民族身上。
将军这时还在喝酒。
也许只有喝酒才会让他暂时忘记未来的某场战斗中会要死去的人,那些为了民族不会虚无而最后自己葬送虚无的人。
美姨不是个男子汉,也不是个誓死报效国家的巾帼。
她只是个小女子,自然会在意小女子应该在意的事情。
“可是,那样你也可能会死。”
将军听到这句话,终于不再喝酒,反而大笑起来。仿佛死亡对于他并不是一件值得害怕的事情。
“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死!”
将军的眼中又闪烁起光芒,灼灼的比荒原的月亮还有耀眼,他不惧死亡。
是他相信自己不会死亡?
只有将军自己还有美姨才知道,他不是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死亡,也不是有什么通天的手段能护他周全。
只是因为他真的不害怕死亡。
将军眼中的光却很快被摧毁,让光芒亮起是因为一句话,让光芒熄灭也还是一句话。
“可是,她不愿。”
话里有个她。
让那样灼人的光芒从眼中消失,蒙上一层就连假装的醉意都没有办法遮掩的悲伤,也是因为话里的她。
话里的她还是过去的她。
将军摆在身边的酒坛里的酒又少了些,手里的杯里的酒也少了些。
可是那样深刻到了骨髓的悲伤又怎么是酒这种东西能够浇灭的。
不会浇灭,只会愈演愈烈。
还是看不见美姨说出这句话的神情,只能看见美姨拧着伞柄有些发白的手指,还能听见美姨淡的出水的声音。
“她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她希望你能代替她去看看北方荒原上的月亮。”
“她希望你能喝到家里那口深井里的百年酿,她希望你能种出像这把伞上那样的花。”
“她希望你能听到那串风铃最后发出的呢喃。”
“所以,她不希望你死。”
美姨说着话,将军喝着酒。
将军的酒似乎永远也喝不完,一杯接着一杯,可是不知何时,将军身边已经没有酒坛,不知何时,将军喝下的不是酒,而是苦涩的泪。
“所以,半崖请不要死。”
美姨终于露出了伞下的脸,那是一张多么美艳的脸,曾经总是笑着,可是现在却是多么惹人怜惜的脸,两行清泪,两撇柳眉,道尽了多少愁苦。
半崖是将军的名,却也是将军不愿别人叫起的名字。
将军叫做半崖,却不愿别人叫他半崖,他只是将军,只是大人,甚至只是老爷,他也不愿被人叫做半崖。
“美姨……”将军开口,可是却只能发出干涸到了极致的声音,微弱的几乎要听不出来。
可是美姨一直看着他,认真的悲伤的看着他。所以再怎么微弱的声音她都能听见。
然而将军开口,美姨就打断了他。
“请叫我伶,半崖。”
美姨虽然被叫做美姨,她却不是真的名字中含有美字,也许是她真的生的很美,所以将军才叫她美姨,也许只是因为不愿叫她真正的名字,所以,将军才会给她重新取了个名字。
美姨希望将军叫她本来的名字,可是将军却不愿叫。
将军希望美姨叫他做大人做将军,可是美姨却愿意叫他本来的名字。
是不是有些荒唐,是不是有些悲伤?
但终于,将军还是没有叫出美姨的名字,那个伶字。
他把所有的话都藏在了酒里,可是酒早就已经喝完了,他只能装作还有酒的样子喝着自己的泪。
泪是不是苦涩的?
这时的两人都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两人都说不出话来。
堂里只有一朵小花伞在瑟瑟发抖。
将军还在喝着并不存在的酒。
不存在的酒是不会喝醉人的。
除非那个人自己愿意醉。
“美姨,她已经过去了。”喝醉的将军开始说起了胡话,若是真的过去又怎么会带给他这样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