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可笑的难兄难弟
……
青天平地一声响雷,老马的响鼻莫过如此,在这个简单但不简陋的马栏,老马的响鼻恍若晴空的一道霹雳,很响。
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马栏的那捧泛黄的青草依旧难吃,准备离开的少年依旧准备离开,走在破旧马车前。
黑色的漆色中点了好几点灰色,那是马车原本的颜色。
这本来就是一架很久的马车,是从包子铺后面的小杂货铺子里找到的,跟这架马车一样,那也是一间很旧的杂货铺子。
里面堆积了很多很多的灰尘,还有很多很多派不上用场的东西。
杂货铺子的老板是个死板的老太婆。跟二柱子家的包子铺一样,那也是羊角小镇唯一的一间贩卖旧货的杂货铺子。
其实,在羊角镇很多东西都是唯一的,比如城北的包子铺,比如包子铺后面的杂货铺子,再比如城北角落的那个院子,也是唯一的院子,也是唯一属于殷槐的地方。
现在,羊角小镇上唯一的那架破旧的马车也随着殷槐离开了羊角小镇,羊角小镇也就没有马车,也没有殷槐。
至于之后,也许会有新的马车驶入羊角小镇,也许不会。
殷槐看着破旧的马车,说不出什么情绪。
也许他只能回去,带着他的破旧马车,带着他的包袱。
只是……
殷槐回头看了一眼马栏斑驳的阳光下,那匹不属于他的老马。
既然没有办法离开,那就只能简装出行。
殷槐钻进马车里,从斑驳阳光下透出几阵清风,吹皱了黑色马车前的灰白车帘,露出了殷槐忙碌的身影。
然后一阵香气弥漫开来,有些发酸,有些沉闷的香气。
还有些许豆沙的香甜。
殷槐吃着豆沙包。
吃的很认真,就像决定吃完就走的认真,或者说是决绝。
一口一口的。
放了几天的豆沙包并不好吃,在初夏的带着发酵气息的风吹了好几天,有些发酸,吃在嘴里更加酸了。
老马闻到了飘香的豆沙中并不隐秘的酸味,眼中的不屑更加浓郁了。
吧唧吧唧。
老马把嘴里的枯黄的没有嚼头的草嚼的很响,似乎吃的很香。
吧唧吧唧。
殷槐把嘴里的月黄的有些发酸的包子嚼的同样很响,真的吃的很香。
老马不知道那些发酸的破馒头有什么好吃的,还能吧唧嘴,然后又想到自己嘴里的枯草是真的很难吃,于是更加难受,然后老马更加不屑。
但很快,老马的草没有了。
吧唧声却还一直从灰白后传来,似乎没了个完。
老马愈发不舒服,自己连难吃的草料都没有吃的了,而那个小破孩还有包子吃。
包子还是那些发酸的包子,老马却成了没有草料的老马。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发酸的包子气息。
老马隐约记起了在几天前,在那座小镇里,在自己没有被那双粗糙的手抓住前,自己好像也是正在吃包子,好像也是豆沙包。
而那个一把把自己抓住的那双手上也沾着豆沙的香甜。
它想起了豆沙的香甜,所以它暂时忘记了掩藏在香甜之中的酸涩。
看着殷槐吃的很香,它也有些想吃了。
想吃豆沙包的它缓缓从马栏后走了出来,慢慢靠近着那架还在不停传来吧唧声的马车。
殷槐一直在认真的吃着豆沙包,也一直认真的思考着等会应该怎样走,林子里的路有些昏暗。他想走的小心些,或者说他想快些回到羊角小镇。
因为在很认真的想,认真到丝毫没有在意自己手里的豆沙包是否发酸发臭,也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匹老马在慢慢靠近。
老马走的很慢,像雍容的老太太踱着步子,带着高贵的神情,仿佛她的到来便是一种恩宠。
只是,老马着实太老了些,老的实在雍容不起来,干瘦的身躯更是看不出那些小脚老太太的富贵,至于高贵,老马尽力让自己看上去不是在乞讨。
而是在……索要。
对,没错就是索要。
自己是吃过世界上最鲜嫩的草的马,自然是有资格去吃些豆沙包的,所以我是在索要,索要只不过豆沙包恰好在你的手里,而在手里,不等于你就完全拥有它们。
所以,我索要,你是要给我的。
这是老马想的,想的很实在,实在的很适合摆出一副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表情,所以老马也摆出了一副高傲的表情,似乎是不可一世。
只是,那副神情摆在老马的脸上,和那张有些脱毛的马脸上,嘴角还很不自然的勾起的表情,于是那张老脸显得很是可笑起来。
有些时候可笑是可以当成可爱的。比如夏小怜为了见哥哥执意留下来,这很可笑,却也很可爱。
有些时候可笑就是可笑,不会变成可爱,比如现在老马明明很想吃豆沙包却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这便是真正的可笑,再比如某个因为自己妹妹堕入爱河不由暗中生气的兄长,这也是极其可笑的。
而还有现在的殷槐也是很可笑的。
既不是可爱的可笑,也不是真正的可笑,只是有些让人心疼的可笑。
可笑就应当有人笑,老马摆出那副神态,殷槐看不见,所以没有笑,殷槐的故作孤独或者真正的孤独,老马看见了,用不屑代替了笑,至少也是回应。
至于夏小怜的可笑,没人会把那种可笑当做可笑,那叫天真。
至于夏何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