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半时,意映险些惊得将折子掉到地上。
看完之后,也是半晌回不过神来。
她看着连靖谦,已经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了。前世今生,她一直都以为先皇对于贵妃,不过是君主对妃子的宠爱罢了,看了这折子,才知道她错得离谱,这分明就是个为了心上人已经迷失心智的寻常男人。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她干咳了一声,不由带了些歉意:“说起来,先皇也是我亲外祖父,当年的事情,实在是李家对不起你们,我这厢,替皇室向你道个歉。”说着屈身福了福,双手有些拘谨地叠在小腹上面。
连靖谦默了默,继而看向她,静静道:“你不姓李,姓薛。”
她愣了愣,心底突然有些异样。
便听他接着道:“对我而言,先皇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家,但你,是对我有大恩的贵人,一码归一码,先人的过错不该由你承担。”
这也是他一直忿忿不平的原因。他一直都是抱着祸不及子孙的态度行事的,所以他不能接受,先皇因为他祖父的“过失”,害得他们连家家破人亡,害他年幼失去双亲,流离在外多年。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不想被强加的事情,就绝不会加在别人头上,哪怕心里头对那人并不感冒,例如现任长信侯。而意映,对他而言要更加不同一些,再怎么说,自己也没有资格去责怪她。
“哦,好,”意映微微偏了下头,没有看他,“这样就好。”旋即又道:“既然如此,见李允的事,我也会帮你的。”
“好。”他笑了笑,目光澄净。
……
连老夫人苏氏正坐在蒲团上,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木鱼。她年轻时经历过太多事情,到老了,总也睡不好,白日里就多念念佛经,敲敲木鱼,求个心净。
“祖母。”连靖谦走了进来,神色踌躇。
苏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由着连靖谦将她扶起来,笑眯眯地道:“怎么今日回来的这样早?”
连靖谦默了默,道:“祖母,我以后都不必再去长信侯府当差了。”
苏氏一愣,攥紧了手里的佛珠:“怎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在徐家发现了记载当年事情的文书,已经能够证明祖父的清白了。”
“啪”地一声,佛珠掉落在地上,毫无悬念地碎成了一颗一颗。
屋子里静了下来,好一阵子,都只能听见佛珠在地上滚动的滋滋声。
苏氏终是鼓足了勇气,静静道:“文书呢,拿给祖母看看。”
连靖谦拿出文书,看着苏氏:“祖母,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放心吧,祖母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要多。”苏氏笑了笑,接过了折子,笑容却掩不住额间冒着细汗的紧张。这份折子,对于苏氏的意义,比对于任何人都要重。
那个人,是她曾经想要白头偕老,开开心心过一辈子的人,是她前半辈子,最敬重,也最喜欢的人。
连靖谦看得十分心疼。他自小就知道,祖父还在时,与祖母十分恩爱。
祖父战功卓绝,戎马半辈子,但脱下战袍,却是对名门闺秀的妻子苏氏言听计从。明明准备酣饮宿醉,却能因为苏氏一个不悦的眼神改变主意滴酒不沾,脾气火爆老是得罪人,苏氏一劝,立马变成绕指柔。
皇族公侯都曾试图给他送歌姬美妾来讨好他,他却一个都不收要么是径直拒绝,实在推脱不了,就转手送给部下们。时间一长,他们也就不再打这方面的主意了。
京中也就流传起了他们夫妇二人的佳话。
只是,谁又能知道,这样恩爱的夫妻,竟然在中年生受了生离死别之苦,从此阴阳两隔……
苏氏打开了折子,屏息看着,一字一句都不放过。看到后来,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良久,才放下了折子,眼中已经是泪水积盈。
“祖母……”连靖谦担心地看着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苏氏喃喃自语,脸上布满了痛苦。
“您知道什么?”连靖谦愣了愣,忙问道。
苏氏长吸了一口气,许久,情绪才稳定下来,同连靖谦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先皇的宠妃于贵妃,未进宫前也不过是于家一个旁支的庶女,身份低微,任人支配。因生得很有几分美艳,曾经被于家家主送到连家府上,想让连老太爷,也就是他祖父,收了她。
奈何连老太爷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任凭于家人使尽了浑身解数也不接招,直到有一天,他们把主意打到了苏氏的头上,惹怒了连老太爷,连老太爷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数落了于氏的人品一番,于家人也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
那于氏自恃美貌,自从起了这份心思就满心以为自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谁知道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怀恨在心也是难免。
后来宫中大选,于氏被于家人送进宫去,渐渐在新进的宫妃中拔得头筹。有美貌又有心机,还生下了皇嗣,宠爱日复一日地增长,渐渐就勾了年老昏庸的先皇的魂去。自此对她言听计从,破坏朝纲律法的事没少做,更是冷落皇后,远谪嫡子,任由于氏发展壮大势力。
那于氏自认为已经对皇位胜券在握之后,就决心办一个鸿门宴,除掉或者笼络住当时掌握着绝大部分军权的定安公连老太爷。
据老长信侯记载,宴会上,于贵妃借故离开宴席,派人弄脏了定安公的衣服,特意在其换衣服的时候闯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