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海脚步匆匆地下了楼,见那伙计所说的地方坐着一位面生的小姐,又仔细端看她的相貌,似与长公主很有几分相似,心下也有了把握,恭敬地上前行了大礼,沉声道:“见过郡主。”
一时银楼一层其他的主顾也听到动静看了过来,意映忙请方如海起来,低声道:“方大掌柜,这里说话不方便,不如上楼去说话吧。”
方如海也是反应过来,歉意地笑笑,请主仆二人上楼。
留下一群人窃窃私语,猜测来的是哪位郡主。
二楼的东南角有一间待客室,很少有客人有资格被请进这间房间喝茶。意映倒是没什么惊讶的情绪,这间待客室,她前世也来了不少次,已是像自家后花园一般熟络了。
半月却是睁大了眼睛,仔细瞧着这屋内的装潢。
方才上楼的时候,她一眼便瞧见了两边墙上莲花盏里镶着的浅蓝色夜明珠,亦是熠熠生辉,看上去比起她们木樨汀里的四颗夜明珠,也不遑多让。
再仔细看二楼柜台里陈设的玉石珍玩,更是难掩华丽耀眼,都是一等一的宝物。她从未想过,银楼可以开成这样,这种稀世珍宝,也可以拿出来卖吗?
这间待客厅也是,面上看起来普普通通,仔细一瞧,却发现整间屋子最差的摆设也是黄梨木做的托泥狮子滚绣球雕花脚踏,怕是家境普通些的四品官员也是用不上的,偏偏就在一家银楼的待客室出现了。
她幼时便常常听她娘说薛家是如何的富贵滔天,进了薛家,看到那些如云的珍宝也是惊奇了一时,后来陪着郡主出府赴宴,看到章家似乎也是那般的富贵,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了。直到今天来这珍宝阁,她才发觉自己错得离谱,长公主手里的一家产业,就富贵如斯,那些放在外面给外人看的东西,恐怕只是薛家的冰山一角吧。
方如海让人给意映沏了茶,笑道:“郡主今日来,是想看什么首饰吗?还是想要打一两件小玩意儿?”
意映笑了笑:“来的时候倒也没想这些。只是听母亲说,珍宝阁是薛家的产业,而我素来对玉石之类的东西很感兴趣,所以便来瞧瞧,希望没有打扰到方大掌柜。”
“郡主太过客气了,这珍宝阁本就是长公主的东西,您也是实打实的主子,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何需顾忌小人的想法?”方如海只当意映是过来显显主家的威风,并没把她说的对玉石感兴趣放在心上,只当是一个借口罢了。
意映看着方如海,嘴角微弯:“方大掌柜哪里的话?您帮着我母亲操持珍宝阁多年,劳苦功高,我不过是一个小辈罢了,您若不嫌弃,我叫您一声方叔可好?”
方如海讶然,没想到这半路杀回薛家的小主子如此谦逊有礼,当下也是好感倍增,虽说他把姿态放得低,但好歹也脱了奴籍许多年了,在珍宝阁的地界说话又是一言九鼎的,多多少少有些傲骨了,意映这样说,也是给足了他面子了。
推脱了两句之后,便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脸上的表情也真诚了不少:“郡主想看什么,我可以好生为您介绍一番。现在这银楼里的小崽子,多是不怎么着调地,说也说不明白。”
意映笑盈盈地接受了方如海的好意,便带着半月从待客间出去,仔细瞧起二楼的东西来。
意映的目光每在某处停留时,方如海都会详细地讲解那样东西的材质成色和意头,半月在一边听着,也长了不少见识。
到了一件玉佩面前时,意映停了下来。
“这是紫罗兰翡翠吧?”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方如海。
方如海愣了一下,没想到意映竟认得这种稀罕品种的翡翠,一时间也忘了讲解,只点点头:“正是,郡主好眼力。”
“唔,成色还很不错,是高椿,又做成了鲤鱼状的,意头也很不错,方叔可愿割爱让我带回府里?”
方如海更是意外,这郡主竟然连紫罗兰的业界别称都知道,难不成,真的是对玉套话?
“郡主喜欢是这玉佩的福气,我一会儿就让人装好送到薛府。”
“方叔费心了。”意映笑了笑,将鲤鱼玉佩递给方如海,神色很是满意。
她先前回了周家,听秦氏说起,才想起过几日便是白明远的生辰,听秦氏说,白二哥那个嫂子闹得厉害,不肯把家里盈利多的铺子交给白二哥打理,唐氏被气得心绞痛,二哥左右为难之下,决定读书从仕,不再理这些俗事。
幸而白明远底子好,小的时候读书也很出色,如今捡起圣人书倒也不至于摸瞎。她这头想着,恐怕是跟上回白明远送她去汤沐邑,得了母亲很多赏赐,让那嫂子心生警惕,怕白明远借势独吞了家产的缘故。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道理她一直懂,只是白明远若有这样的心思,哪里还轮得到他大哥娶到他嫂子,恐怕早就被打压得不成气候了。
不过,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她不好说什么,只能希望,精心挑选的这枚玉佩,能起到些作用,保佑白明远一举成名,摆脱家族的束缚了。
三人继续看着这层的珠宝,一边看一边评论,方如海听着意映完全内行的评价,也是不由得对意映刮目相看。也由不得他先前有偏见,毕竟,他是清楚一些意映回归薛家之前的底子的,在那样的环境,竟能做到对玉石如此精通,他先是不信,如今也只能是满心的敬佩了。既没有条件接触这些珍奇,得是看了多少书,才能练就这番本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