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长文坐在长椅上,清晨的凉风让人睡意全无。
当然,他本来就没有睡意,脑海中的各种思绪翻滚不已。
一方面想到自己要跟随社会道德价值观一直前行到死,所做之事全部荒谬,这种感觉很难让人再去投身社会主义的建设中。
另一方面,如果全面斩杀自我编织的定义,那么必然会碰到一些坚硬的核心定义。
比如,自己跟老妈之间的关系,自己的家庭等等。
说“自我编织的定义全是虚假”很容易,但真正要斩杀它们,却是下不去手。
按照这个理论,如果清除掉一切自我编织的定义,那么所谓的善恶不分应该就是常态。
什么恻隐之心,什么善念这些统统不存在。一个被碾死的小孩,和一个正在唱歌的小孩,应该没有任何区别。
光是想想,就觉得恐怖。
袁长文就处于这样的犹豫之中,厌倦了情绪的拉扯,而想要抛弃情绪就必须斩杀自我,因为情绪是“自我”与现实互动的产物。
自己这二十多年快三十年的生活,有过欢笑有过悲伤,似乎小时候的欢笑多一些。但这仅仅是因为记忆不靠谱而已,仿佛十年前永远比今年好。
不管小时候如何,现在就是现在,沉浸在其他任何时间段,都不过是“自我”求生的手段。
袁长文真的受够了,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宝珠的幻觉里,情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算什么?
随时恐惧都会袭来,偶尔严重到无法呼吸,有时仅仅是淡淡的忧伤。
它们把我当作肆意玩耍的游乐场,我不愿意再被情绪拉扯,在恐惧中慌张做出任何看起来可笑的决定。
每每当恐惧离开,回过头来看看时,那些恐惧似乎就是笑话一样。每次都对自己说,下次没什么好怕的,但下次恐惧来袭依旧瑟瑟发抖。
恐惧没钱、恐惧被人鄙视、恐惧自己生活潦倒、恐惧老婆跟别人睡觉、恐惧他人的嘲笑……
每次都开导自己,说什么努力就有回报,说什么时间不会辜负,说什么有时间恐惧还不如认真做事。
这些有用吗?
世界上那么多人,究竟有多少处于恐惧之中?而这些方法又拯救了多少人?
如果这些方法真的有用,可以让人摆脱恐惧,那么这么多年来应该有无数人摆脱恐惧。
但是呢?
有多少人敢站出来说,自己摆脱了恐惧?
换个思路想想,是不是这些方法有问题?
如果仅仅是暂时压制恐惧,暂时转移注意力,要来有何用?!
总有一天,这些方法会遇到瓶颈,会遇到无法挪动的恐惧。
我们从来都没有直视恐惧,仿佛每次遇到恐惧,逃离才是最好的办法。
袁长文已经知道,恐惧不过是脑中自我编织的定义而产生的效果,斩杀定义就能摆脱恐惧。
有时候,外界根本什么也没发生,仅仅是自己的想象就能把自己吓个半死。
斩杀自我定义,这是一条从根本上解决的道路。
不过,如何斩杀?
这不是一个实体,可以真正挥刀斩杀。
在脑海中想象自己挥刀,斩杀掉某个自我定义,有用吗?
金钱属于客观事物,除了满足ròu_tǐ的进食需求之外,其他的不过是背景上的添加。现在,我了解这个定义,我挥刀斩杀掉对金钱疯狂的追求欲。
然后呢?
袁长文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改变。
如果此时让他把钱拿一大半出来享受或者其他什么花销,鬼才愿意!
有什么用?自己依旧紧紧抓住金钱不放手,理论完全没问题,但并没有让自己摆脱对金钱的追求。
难道,每次出现这种情况,都要不停的说服自己?
如果需要说服,那本身就证明自己并不相信这一点。
这样的话,“斩杀脑海中自我编织的定义”,这个行为不就成了一个笑话么?
袁长文感受到一阵无力感,仿佛自己就像一只蚂蚁,妄图斩杀大象,却又无从下手的感觉。
“少年,看起来你遇到烦心事,要不要来练练太极拳,清扫内心的苦闷?”
一名老大爷,和颜悦色的说。
袁长文摆摆手拒绝,大爷笑笑也没再继续勉强。
太极拳有效果吗?
应该有,仅仅是那种腹式呼吸法,就能让人轻松不少。
但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一旦现实发生剧变,太极拳带来的静心并不见得能保持多久。
当然,经历了大事之后,才能明白自身的渺小。就像那些有过濒临死亡经验的人们,醒来之后仿佛换了一个人。
问题是,这能持续多久?
袁长文想要彻底摆脱情绪的拉扯,而不是一小会的放松。
话又说回来,最初的想法仅仅是摆脱“恶”,每次体验到“善”的情绪,都令人开心满足,如果能一辈子都处于这种情绪就好了。
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没有对比,善就没法成为善。
可是,如果两者都抛弃,话题又回到了开始。
袁长文茫然,不知所措,还有些沮丧。
嗯?!
这个沮丧的情绪怎么回事?
袁长文很是敏锐的捕捉到自己情绪,下意识按照自己的理论,开始思考。
为什么沮丧?还夹杂着淡淡的失望?
又是什么自我定义?
靠!
袁长文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开始期望。
期望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