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校长家
姜校长家的房子很老旧,有些清末民初布袋院的调调,青瓦白墙,飞檐拱璧。正对着高耸的屋门两边贴着她亲手写的春联,是她和田野住的地方,从敞开的大门进去堂屋,堂屋左手边的房间里姜氏正忙着帮孙子收拾东西。
“小野,回家后好好和爸爸团年,不要再闹脾气了,知道吗?“
“外婆,我不想回去。”田野背靠在门上看着外婆在柜子边忙碌着。
“年还是要回去和你爸爸一起过的,过完年再让他送你过来不就好了嘛。”
田野双手插在衣兜里,背靠着门板,脚下有意无意的踢着一个小石子,沉默不语。
堂屋的高堂上,一个肚大脸圆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的水杯,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的字眼。这个男人的头发不是很茂密,可以说很稀疏,薄薄的九分刘海全都梳到了头顶上耷拉着,看起来显得整个脑袋更圆。他喝了一口搪瓷水杯里的茶,抬起了头来,眉毛杂乱,面大鼻小,鼻梁尖削,嘴小/唇薄,眼神高傲而锐利;他砸了砸嘴对站在身边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说道,
“小卫啊,现在国家正大兴水利,我手下面的这几个水库可是要好好搞,现在西河水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这个小卫,穿着黄色军便服,带着镶嵌有红五星的军帽,脸上还挂着一副宽边眼镜,一本正经的答道,
“自从那次意外后,西河水坝上的民工们积极性就不是很高了,有时候还出现了抵触情绪,估计会延长工期。”
“那可不行,我们可要按时完工,不,要提前完工,听说出事故的那个民工刚好也在这个村,等下你就代我前去慰问,这也算是个交代。”
“是”小卫敬了一个军礼就出了门。
石墨村的人早就听说今天有市里领导到他们村来,早早的就围在了清枫谷,想要一堵城里官大人的风采。等了好半天才见到谷口出现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小伙子,后面还跟着大队卢书记。
“这就是大领导啊,这么年轻。”
“这就是别人说的年轻有围裙穿呗(年轻有为)”
“你们说他们来干啥的?”
“还不知道啊,听说邢大富在西河水库出了事,估计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出了什么事啊?”
“听说是死啦,今天就是来送丧葬费的。”
“啊,那这三个孩子那不是造孽了哟(南方造孽是可怜的意思)。”
巴拉巴拉,围观的吃瓜群众讨论得那是热火朝天,早就等在自家院子里的三小只却是紧张得很。刑有粮一只手抱着妹妹邢悠悠,用另一只紧张得汗湿的手牵着弟弟邢有乾,在院子里张望着,终于见到有人来了。
小卫站在这个院子里大量了一下,在他面前的是一间破烂的茅草屋,三个牵在一起的小孩子,大的不到十岁,小的估计最多一岁,身上补丁叠着补丁,看他们模样长得倒是都还不错,特别是最小的那个婴儿,小模样还是真是讨人喜欢,只是脸上的表情都太过于紧张了,
小卫坐在木凳子上,招呼着这三个孩子,
“孩子们,别紧张,我姓卫,你们可以叫我卫叔叔。”
孩子们并没靠近,也没有回答,卢书记开口道,
“有粮,领导问你话你可要好好答。”
刑有粮牵着弟弟的手紧了一下,问道:“卫叔叔,我爹他,,找着了吗?”
问出口后,三个孩子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了哪怕一个字。
“你爹他,没有找到,我们找了整整一个月都没找到,为了让工地上的工人们能安心工作,从明天起我们只能宣布你爹的死讯,这是,,”
卫助理正准备从衣兜里拿出抚恤金的时候,刑有粮吼道,
“不,不,我爹他没有死,你们都没有找到我爹,怎么就可以对别人说他已经死了。”刑有粮喊着喊着就变成了哭腔,引得邢有乾也跟着哭了起来。
卢书记看着刑有粮情绪失控,赶紧拉过他呵斥道,
“有粮,你这是什么态度。“看着刑有粮泪眼婆娑的样子,表情又软了下来,继续道,
”我们只是对外这样宣布,根据我们在西河镇了解到的情况,也有可能你爹还活着,在西河正曾近有人表示见到过一个人顺着下游飘走了,还有人说有见到过像是你爹的人去过西河镇赶场。”
“真的,卢叔叔你没有骗我。”刑有粮哽咽着问道。
卫助理:“他当然没有骗你,只是这些消息并不能得到证实,现在西河水库的工期已经耽搁了,为了稳住工人的情绪,我们只能赶快把这件事了解,这些东西你先收着。”
卫助理一边说着,一边往外掏出了一叠钱和票证。
“这一叠是你爹本来该得的钱和粮票,这叠是市里给你们的抚恤金,有200块钱,和一些票证。”
刑有粮收起了爹本该得的那份,抚恤金却怎么都不肯收,
“我爹没死,不要这些钱。”
卢书记:“傻孩子,这是你该得的,你看你弟弟妹妹这么小,你不收下,以后你们要靠什么生活。”
刑有粮看了看年幼的弟弟妹妹,正色道,
“有乾,小妹,爹没死,我们不能收这个钱,以后哥哥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邢有乾看着哥哥坚定的眼睛点头道,“嗯,爹没死。”
邢悠悠伸出小手,轻轻搂住了刑有粮的脖子,靠在他的头上,似是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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