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好了返程时日,朱元璋送走浙西四贤,打发跟来的侍卫去别的民舍借宿,并把袁兴、逊影关在门外,开始咬牙切齿地向后堂走去。他担惊受怕这么多天,岂是浙西四贤几个文士能弥补的,这回一定要好好教训马秀英,叫她还敢任性妄为。
袁兴、逊影面面相窥,往常朱元璋都是拿下人出气,这次直接忽略他们,找上马秀英了,看来气得不轻啊。
逊影担心地问道:“国公会怎么处罚夫人?”
秋风吹来,衣服被汗水湿透的袁兴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满面愁容地叹气,“你还是先考虑考虑姐夫会怎么处罚我们吧。这次跟着姐姐闯下如此大祸,只怕挨顿板子都是轻的了。”
逊影鄙视道:“胆小鬼,我们闯什么祸了?我们明明立下大功,帮国公请到了浙西四贤,没看国公十分欣赏他们,笑得嘴都合不拢吗?”
袁兴眼一翻,嘴一撇,“那是姐夫对他们的态度,对我们就不一样了。你可听说哪家夫人不请示丈夫就偷偷溜到这么远的地方?如果姐姐是主犯,我们两个就是从犯。说不定姐夫舍不得处罚姐姐,会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我们身上,到时你我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逊影一听,脸色顿时惨白,“那国公会怎么处罚我们?”
袁兴上下打量她,仿佛在看她能挨住几下板子,“轻则打我们一顿板子,重则打了板子再赶出国公府。”
“啊!这么惨!国公不会那么狠吧?有夫人在,她一定会帮我们。”逊影两股站站,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马秀英身上。
“难说,我看姐夫牙根咬得铮铮作响,手也捏成了拳头……”袁兴贴着墙壁听了一会,什么动静都听不见,叹道:“如今只有看姐姐有没有办法平息他的怒火了,否则大家都要倒大霉。”
“老天保佑国公不生气,老天保佑夫人有办法……”逊影缩在角落,双手合十,干脆祷告起来。
后堂里,朱标一本正经地抄写着经书,马秀英坐在旁边托腮慈祥地看着他,朱樉抓住长长的裙子转来转去,朱棡在摇篮里闭着眼睛吐泡泡。
看到这一幕,朱元璋不知不觉放轻脚步。这是他在梦里浮现过无数次的画面,真正看到后,他的心霎时感到温暖和安宁。
马秀英抬头见他进来,立刻乖巧地端茶倒水,殷勤小意十足。
朱标不明白马秀英为什么要自己把抄写的作业拿给朱元璋看,但他还是忠实地执行母亲的命令并说着母亲教的话,“爹爹别生气,标儿很乖,从没荒废学业。标儿好想爹爹啊,娘和弟弟也好想爹爹啊。娘有时候还会偷偷哭,可是娘说爹爹是个大英雄,有大事业要做,不能只顾儿女情长,所以娘要帮爹爹分忧解愁。等爹爹的大事业早日达成,就有时间跟我们玩耍了……”
朱元璋接过小本子,脸上绷紧的线条一根一根变柔和,他把朱标抱起来放在腿上,“爹爹没有生气,爹爹是担心你身子骨弱,出来久了容易患病。”
“可是娘说只要标儿保持心情愉快,就不会生病。”朱标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红艳艳的小嘴一开一阖,“我跟娘、弟弟在这里玩得好开心啊。我还见到了一种会飞的虫子,差一点就捉住,可惜被弟弟吓跑了……”
“虫,虫。”朱樉听见感兴趣的东西,急忙摇着朱元璋,使劲往上爬。
“樉儿有没有想爹爹啊?”朱元璋把朱樉也抱在腿上,一边一个,轻轻摇晃。
“虫,虫。”朱樉四处寻找虫子,在他的世界里,虫子比爹爹重要。
马秀英确定朱元璋双手双脚都没空了,这才大着胆子走过来做自我检讨,“国公,妾身知错了。”
“错哪了?”朱元璋眉头微皱,在国公府马秀英这样称呼他还觉得没什么,在这个普通的民舍他竟然感到一种莫名的讽刺,怒火顿时涌上心头,打定主意不能轻易原谅马秀英,一定要给她点教训。可是他刚想站起来训斥,却发现自己手脚不便,只好坐在椅子上质问,但那蓬勃的怒气无形减弱了大半。
马秀英想笑不敢笑,脸憋得绯红,低着头,支吾道:“不该私自到青田,不该带孩子出来……”
朱元璋抬高了声音,“哼,你知道这些是错的还明知故犯?”
马秀英伸出食指放在嘴上,“嘘,轻点,轻点,别把棡儿吵醒了。”
“你……”朱元璋压低声音,积攒的怒气又减弱一半,路上想到的训词最后都变成无可奈何的牢骚,“眼下我正和张士诚、陈友谅作战,如果你和孩子被他们掠去怎么办?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担心,吃不好,睡不好,天天祈祷老天保佑你们平安无事。一接到你的消息,我就马不停蹄赶来,好在你们都平安无事。”
“别人又不知道我是你的妻子,抓我做什么。”马秀英悄悄嘀咕,抬头看见朱元璋面色不善,立刻改口,“都是妾身不好,让你担心了,妾身下次出门一定提前给你打招呼。”
“还想有下次?”朱元璋腾地站起来,两个孩子全摔落在地,害怕得哇哇痛哭,朱棡被惊醒,也大哭起来。
马秀英瞬间从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变身为一只凶恶的母老虎,上蹿下跳,张牙舞爪,“你什么意思,你对我不满冲我来,为什么摔我孩子,你看把他们摔得多害怕。有你这样当爹的吗,孩子们心心念念你,你来了却只会欺负他们、欺负我……”说着,说着,她泪如泉涌,无比心酸地控诉道:“反正你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