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百姓见小孩都能要到粥,尤其是听小孩说马秀英施的粥可以消灾化难,立刻又有向马秀英这边挤来的趋势。
侍卫连忙阻拦劝说:“你们如果真心敬爱皇后娘娘,就该让皇后娘娘歇一歇,她累了一个上午,是个男子都受不了啊。”
逊影也喊道:“无论你们在哪支队伍领粥,皇后娘娘都会为你们祈福,大家稍安勿躁。”
百姓闻言这才停止拥挤,一边歌颂马秀英的善举,一边老老实实去别的队伍排队。
“阿弥陀佛,皇后娘娘乐善好施、宅心仁厚,真乃活菩萨也。贫僧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马秀英如同被点了穴道,全身都变得僵硬,缓缓抬起头,看到以鸡鸣寺主持为首的一群和尚纷拥而至。然而在众多慈眉善目的面孔中,她只看清一个人的模样。
那人身着百衲衣,素衣淡袂,仿佛遗世独立。一张古铜色的脸好像被阳光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岁月在上面刻下了沧桑的皱纹,然而剑眉还是那样英挺,眼睛还是那样明亮,鼻梁还是那样高耸,嘴也习惯的紧抿。他就那样心平气和地望着马秀英,带着一点点疏离又带着一点点关怀和敬意,唯独缺失了从前的柔情蜜意。
是他!是姚天僖!不,应该说是道衍大师了!
马秀英突然胸腔发酸,这是两人距平洲之后首次见面,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震颤,甚至是慌乱从她的内心深处一闪而过。她吸了吸鼻子,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笑问道:“诸位大师也来讨粥?”
鸡鸣寺主持打了一个佛偈,露出和煦的笑容,“阿弥陀佛,皇后娘娘亲自施粥,如此盛事,老衲等岂能错过。老衲跟其他大师前来观摩皇后和诸位娘娘施粥,且为皇上和诸位娘娘祈福。”
每一年的年关,鸡鸣寺的僧人就会进宫为皇室祈祷,已成惯例。
说起来这鸡鸣寺主持是个妙人,当年朱元璋还是国公的时候曾跟家人到鸡鸣寺进香遇到势利小人羞辱愤而题壁留诗,他发现朱元璋的《斥僧》题诗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当即下令好好保护壁诗还大力宣传。从此鸡鸣寺就火了,前来烧香祈福、拜访皇迹的人络绎不绝,就连文人墨客也将此当着一段佳话,纷纷效仿朱元璋题壁留诗。久而久之,鸡鸣寺竟成了百姓朝圣和游玩的名胜之地。
朱元璋听后哈哈大笑,索性在鸡鸣山一带建了多座庙宇,还下令把京城及近郊的城隍庙、帝王庙、真武庙、卞壸庙、蒋忠烈庙、刘越王庙、曹武惠王庙、卫国公庙、关羽庙等九座庙宇也改建在鸡鸣山。
因鸡鸣寺有朱元璋题诗做镇庙之宝,是以隐隐位列其他寺庙之首,故这老和尚愈发做出一副亲近皇家的姿态来讨好朱元璋,旗帜宣明地拥护朱元璋,所以朱元璋也给予了鸡鸣寺尊贵的荣耀。
主持说明来意后又和颜悦色地介绍身边一干和尚,待介绍起道衍时,他略带得意地炫耀,“道衍大师博通经论,精究律学,旁晓儒术,至诸子百家无不贯穿。此番云游京城适逢机缘在小寺挂单,老衲便和他一同前来观摩盛事。”
百姓顿时议论开来,“这就是道衍大师啊,听说他在江浙可有名了,救过许多人……”
“我听说他家很富裕,还是贵胄子弟,怎么会出家呢?”
“听说他和许多文士都是好友,还写了很多文章诗句……”
马秀英稳住心神,朝道衍颔首道:“大师超绝尘世,风节贞峻,非惟不愧古人,亦乃出之更远。”
“皇后娘娘厚赞,贫僧有愧,惟愿始悟缁门,阐扬遗法。”道衍垂下头谢礼,光秃秃的脑袋上香火烧灼而留下的戒疤异常醒目。
马秀英的心突然一阵阵抽痛,明明两人相识多年,见面却像陌生人一样,可是不这样又能怎样,难道还能像幼时一般露出灿烂的笑容,亲切的招呼?她强颜欢笑道:“今日施粥已毕,诸位大师请入宫祈祷。”说完竟不顾在场的众人,先行带着逊影匆匆离开。
“姚大哥……嗯,道衍大师一定吃了不少苦,我看他的袈裟都破旧了。”经年不见,再见却已物是人非。想起道衍昔日的风采,逊影眼圈都红了。她瞧见木龙生没有跟在道衍身边,有心询问却又找不到适当的时间,只好按下心中疑问,等道衍进宫再问。
马秀英脚步一顿,伫立半晌,缓缓说道:“给入宫祈福的大师每位赐一件新袈裟,再给……”她想了想,终究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她的身份不允许她对一个和尚过于关心,莫名的示好只会徒留诟病,给她和他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湖水潺潺缓流,树木渐露绿芽,腊振翅。行走在清逸娴静的林中,马秀英的心却一刻也不能平静。她甚至有些心烦意燥,一天的好心情都被道衍的出现打乱。
这些年她不提不想这个人,以为自己已经淡忘这个人,然而两人的重逢却实实在在地告诉她,从来不曾忘记,永远也不能忘记!她甚至不愿意回想道衍现在的模样,脑海里永远都是那个清俊的翩翩少年郎。她没有勇气去问道衍过得好不在道衍面前炫耀自己的尊贵。
看着自己一身雍容华贵的皇后常服,再想想道衍的袈裟戒疤,马秀英只觉无地自容。她终于达成目标做了皇后,他却空余满腹经纶一身医术遁入缁门。若不是因为她,凭他的才华即便不愿意入朝为官,做个医者圣手也绰绰有余。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