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马秀英从咳嗽中醒来,这才发现道衍等人早就不在身边,心里像是缺了个角,顿时不舒服,咳得愈发厉害。
逊影急忙为她按摩肺俞穴,劝道:“明儿道衍大师还要进宫为您看诊,好像还有话要说,您可得把身体养好啊。”
马秀英鸵鸟似的低下头,幽幽说道:“他来定是要问沈万三的事,我哪有颜面见他。”
逊影这才明白马秀英之前见了道衍为何一句话都不说,原来是心中有愧,遂即安慰道:“道衍大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您为沈万三的事都病成这样了,他一定能体谅到您的难处。”
两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俊才,一个出家当和尚,一个被抄家流放,莫非她马秀英有招黑体质,谁碰谁倒霉。堂堂一国之母,连个朋友都不能保护,马秀英面显愧色,“就算他不计较,我也无法原谅自己。你说我是不是真是刑克命,把身边的人都克着了?”
“怎么会!皇上就好好的,还在您的帮助下成为皇帝,这都是您带来的福气啊。”逊影急忙辩解,在她看来,如果没有马秀英,朱元璋早死了七八次,哪还有命当皇帝。
“所以我才说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是因为他。”马秀英苦笑,她怀疑自己一定是上辈子、上上辈子欠了朱元璋,所以这辈子来还债,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殚精竭虑。
逊影是第二次听马秀英这样说了,她不明白话里的深意,她只觉得马秀英为朱元璋付出得够多,多到有些不值。她含着泪隐晦地劝道:“主子,您得为您自个着想,皇上身边还有那么多人服侍……”
估计也只有逊影敢跟她这样说话了,其他人谁不是说朱元璋的好话,拍朱元璋的马屁。马秀英没有恼逊影的放肆,喘气告诫道:“我心里有数,以后这种话别说了,宫中除了白菱难保还有其他人。”
你要心里有数就不会病成这样。逊影闷闷地闭上嘴,她知道马秀英是在提醒她隔墙有耳。
下了朝,朱元璋照例先来探望马秀英,他已从太医那里听说马秀英能正常休息的事。心情略微高兴,结果刚进大殿就听见马秀英的咳嗽声,不由皱眉道:“不是说皇后的病情已有好转,怎么还在咳嗽?”
逊影急忙回禀:“娘娘先前睡了一会都不曾咳嗽,这会刚起来。”
马秀英忍住不适说道:“哪能那么快就彻底好转,能让妾身安稳地睡一会,妾身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很快就会好起来。”朱元璋扶住马秀英坐下,见她精神的确比上朝前要好一些,不由笑道:“一直听说这个道衍和尚医术精湛,看来名不虚传啊,朕干脆让他入宫做太医得了。”
马秀英愕然,“他的出家人,怕是不会答应。”
“且问过他再说。”朱元璋不以为然,他就不信出家人真对名利无所谓,没看见鸡鸣山的一群老和尚整天想方设法和皇家套近乎,说得清贵,还不是为名利汲汲。
第二天道衍准时进宫为马秀英治疗。
马秀英知道他有话要对自己说,特意将太医支开,并让逊影看守门户。
道衍几次欲言又止。
马秀英等得不耐烦,直接说道:“你可是要问沈万三的事,这件事我很抱歉,请你原谅我没能帮上忙。”
道衍正是为沈万三而来,沈万三为朝廷修建城墙的事全国都知晓了,他在外云游也听闻此事。几十年的朋友,他太了解沈万三的性格了。
沈万三好大喜功,在苏州坐大十多年,有时做事肆无忌惮。但京城可不是苏州,苏州的官府或许还要仰仗沈万三的财富支持财政,京城的官员可不吃这一套,尤其是朱元璋,是绝不会容忍一个土财主比自己还奢侈跋扈。
道衍急忙从外地赶来京城,想要劝沈万三低调做人,结果刚进京城就听闻沈万三犯事被流放。他不忍见老朋友遭罪,正想寻机会求助马秀英,刚好看到官府张贴皇榜为皇后求医,这下他更坐不住,立刻揭榜进宫。
然而看到马秀英病情严重,他便不好开口让马秀英为沈万三的事继续劳累。马秀英反倒先为这件事道歉。
逊影忍不住辩解道:“道衍大师您有所不知,主子几次劝皇上都无法改变他的心意,只能勉强保住沈大哥一家的性命。主子为这事急得都咯出血了,宫里的太医束手无策,皇上才发榜民间召医。”
道衍方知马秀英生病竟是这个原因,急忙说道:“皇后娘娘已经尽力了,贫僧不胜感激,望皇后娘娘保重凤体。”
他越是不责怪马秀英,马秀英越是愧疚,叹气道:“当初我若不鼓动小三经商,或许他不会落到这般下场。云南民风彪悍,盗贼四起,他一家还不知如何生活。”
“这一切都是沈施主自己的劫数,皇后娘娘毋须介怀。”道衍说着宽慰的话,脸上还是情不自禁掠过一丝黯然。
事已至此,马秀英的确无能为力了,歉然地说道:“你以后若是得闲,代我去云南看看他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就让人捎话回来。”
不用马秀英吩咐,道衍也打算去云南看看沈万三生活的环境,“贫僧正有此意,等治好皇后娘娘的病,贫僧就准备出发。”
马秀英想起一件事,说道:“皇上欲召你做医官,你若不愿意就直言拒绝,我会想办法帮你求情说话。”
她以为道衍会立刻拒绝,谁知道衍竟然沉默了,半响才低声说道:“容贫僧考虑考虑。”
马秀英睁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