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身形移动,也不过是在那瞬息间,燕鲤手中的树枝直直飞去而落空,她一脚踏在木板上,表情晦涩,头微动,便是移开目光。
在几丈外的竹椅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沉睡的女子,脑袋偏着,像是处于熟睡中,唇轻张,睫羽阖,青丝垂,衣裳紧扣,衣袖干净整洁。
燕鲤把视线从她身上滑过,“沈折枝?”
许久未喊过他的名字,一开口觉得有些生涩,她额下褶皱抚开而来,秀气的眉一拢,衬得那肤色云端似雪,“天师想说什么?”
把白曳弄来,是要挟,还是控制?
燕鲤眸色起伏不定。
沈折枝背对着燕鲤,一如初次相见,毫不退让,许这不是自信,而是一种贵然自卓气场,那种胸有成竹、举棋若定、运筹帷幄的手段,已给了他这种不是自信,却胜于自信的气场。
他淡淡开口:“你适才去了相府五小姐房中。”
话中的肯定不容置疑,燕鲤也不否认,而是轻轻“嗯”了一声,笑道:“我的确去了五小姐闺房内,欣赏美景。”
欣赏什么美景?是人景,还是风景?
“此女跟随而入。”
燕鲤端详着这两句互不相干的话,隐隐有着某种联系,她思忖几分,蓦地想到某种可能。
“陶姨娘?”燕鲤再次开口问道。
这次,沈折枝浅浅答道:“正是。”
那白曳……
燕鲤看向白曳,衣衫整齐,没有被蹂躏过的痕迹,发丝不乱,连呼吸都是平稳的,睡得极香。
陶姨娘用玉妖娆去陷害白绸绾,白绸绾早已发现,自然不会再上当,这种东西燕鲤更是熟悉至极,一个片面便将此认出,而白曳不识药理,陶姨娘害人而不得,迁怒他人极有可能,白曳前去找她时,极有可能会对白曳下手。
对陶姨娘的人品,燕鲤一向不敢恭维。
那么……燕鲤的心一沉,若是白曳就此失身,后果不敢想象。
“若我未去,她未有机会逃脱,那么明日京城笑料便会再多一样,成为酒肆闲谈之说。”沈折枝转身,语气温热中带着淡酒的凉,衣袖处的晦纹带着沉浓的金,泛着藕中的清彻,出淤泥伸展且不染,那浑身气息,似是日出东海中的那一刹那芳华万丈,霾云层层中,光亮破云而出,直射大地,万物普及。
燕鲤眉端一凝,不由自主的紧握了手,道:“你救了她?”不等沈折枝答,她又补充开口:“我替白姑娘谢谢你,京城之人皆知天师救人以还一命,今日出手,是欲以吾之命还此一轮回么?”
以命换命,不费时间,不费资源。
她手心微微溢出汗。
面对沈折枝,万般的自信也变为无把握,万般的能力也变为束手无策。
沈折枝淡淡阖目,竟是笑了一笑,“连人都护不住,燕姑娘还要以命换命吗?”
那笑容过于清,过于蛊,眸中生起温亮之色,与水天共色那般连成一线,不由得让燕鲤心里一紧,也跟着放缓了呼吸。
她手攥紧,见沈折枝又道:“人无完全,燕姑娘护不住人实乃情有可原,想要换命,可惜沈某不需你命。”
燕鲤细细的听着,想听他下一句是什么,又想弄什么花招。
“燕姑娘以身相许便好。”
燕鲤蓦地抬头,目光阴冷森森,她正要开口,沈折枝此时又开口了:“燕姑娘可是要答应相许?不如再考虑几天,沈某身旁还缺个婢女。”
燕鲤的视线中只有那在眼中慢慢放大的金钗,此刻正执于沈折枝长指之间,在日光的投射下闪着别样的光芒。
她抿唇,目光敛了敛,“相许何身?只此一魄,不容许之。”
燕鲤上前一步似有动静,而眼前之人将金钗往窗口一移,只要他一松手,那手中之物便会掉下去,不至于摔个粉碎,也会损坏几分。
她顿住脚步,目露轻讽,“天师最近身无旁事?做着为人不耻之事,行着偷窃不荣之举,此事此举,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瞠目结舌。”
“这是我应得的。”
“不行!千金不卖!”燕鲤眉梢一挑,眸光掠过光,凉气幽幽,话语斩钉截铁,她还没见过盗了别人东西却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被盗者面前,冠冕堂皇的说此物归属。
此皮之厚,可与城墙媲美之。
沈折枝又将金钗往外送了送,道:“退后。”
燕鲤果真退后一步,神情紧绷的看着那金钗,心里似是溺水那般令人窒息。
沈折枝会怎么做?
他能怎么做?
将金钗松开,直直坠入地面而损坏,或者被有心人看见并认出她的身份——
不论是哪一种,对于燕鲤来说都是棘手之事。
她面色平静,“你想做什么?”
这也是本源的缘由,不愿废话浪费时间,燕鲤退后几步停下,视线落到沈折枝那张出色的面容上,见他只是转了头,目视前方。
前方,正是左相与三王爷纠缠打斗之处。
燕鲤呼吸一滞。
半晌他道:“去皇陵,金钗还你。”
皇陵?燕鲤蹙了眉,“好。”
那颀长的手指一动,金钗完好无损的收回,被藏进衣袖里,燕鲤看着这一幕,也是极有耐心,沈折枝不会这么简单就把金钗还她,人之常情,怕她反悔。
沈折枝笑了一笑,“两日后,相府见。”
燕鲤第一反应,便是感觉沈折枝是不是太闲了,身负重职,上有皇帝需扶持,下有百官需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