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上说话的声音此时并不甚大,却有前排的民众听了个真切。一传十、十传百,顿时下面嘈杂起来,论议纷纷,艳羡不已。
那些个有歪脑筋的,都不由挤上前来,绷紧耳弦,想要听个真切。
倒是那群“溪蛮”中,为首的几个依然垂着个脑袋,仿若做错了事的孩子,抬不起头来,竟是充耳不闻。其余人等也是面无表情,就似这旁人看来天大的好事于自己毫无半点瓜葛一般。
这群人中,大概只有宿平才微微动了心思,少年暗道:“我不是要考禁军么?……不过眼下人家给我上门来,却是又要不得……那个跟红叶大叔打架的人,居然和去年的沈大人一样,是个营指挥使!不过他是禁军,又比沈大人的官儿更大了一些,可他还是打不过红叶大叔……还有那些个射箭的禁军,看起来也都不是法华叔叔的对手……禁军真有这般好么?……风雷寨的人连那一州的通判大官都敢打,打了也没事,是不是要比禁军更为厉害一些呢?……哎,还是别想太多了,我自己倒是无关紧要,可父亲母亲还有灵儿却是不能随我落草……”
宿平这边胡思乱想,那边孔将军却是跟着道:“几位莫要有后顾之忧,你们虽不是汉人,但也是大赵子民,我们袁州禁军无一不同等相待,若有敢歧视者,一律军法处置!——如何?方才那队白衫,就是我袁州禁军之人,里面也不乏几个六品的昭武校尉——你若过来,便可择日擢升!”最后那句,是对着法华讲的。
依然无人搭理。
两位将军相顾愕然。
台下的人群靠得近的,也是屏息竖耳,更有几个原本存了歪心思的,已经打起了退堂鼓:“起先他们是肥羊,现在他们若是答应下来,便是老虎了,我再去抢赏银,岂非羊入虎口?……”
只有樊马良低头不语,目光在法华与红叶跟前来回扫视二人,牙关紧咬、偷偷掩笑,脚下却是暗地里悄悄后撤几步。
此时,后排官员的最偏角传来一个微微颤抖的声音:“知府大人、将军大人,这些人都是‘布努’,只有一个听得懂官话。”
转头望去,说话的是一个青衣青幞的八品小官,平江县主簿施摘青,他憋了半晌,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法华与红叶相顾一眼,同时低头向着前方,默默迈出两步。
“胡说!他们明明会说官话!”地支军的“地子”与天干军的“天丙”同声喝道。
变故陡生!
樊马良本来想要退后几步,等自己与这干危险之徒离远了后,才把真相公布,却没料法华与红叶如此大胆地竟敢就跟了上来。
“樊大人,你那光屁股老岳丈可裁好了新衣裳?”法华抬起了头,那五花斑斓的脸上露起森森白牙,朝樊通判阴恻恻一笑。
樊大人像似见了鬼了,撒开脚丫子就向前跑去,只是刚要落腿,就一脚踩了个空,却是被红叶一把提了起来。
“救我性命!——他们是贼寇!风雷寨的贼寇!”
“兄弟们,并肩子!”黄鹤杳一手提着钱袋子,一手拽过朗乾坤,把他攉向队列中间。
此时堪堪一只手抓在了原先朗乾坤的位置——徐将军最先反应过来,却扑了个空。
一击没有奏效,徐将军就要再迈一步出拳追打黄鹤杳,那拳头呼呼生风,比之红叶的“刑屠拳”也不遑多让。就在这时,却突然横里挡来一个红头脑袋!许将军微一凝眼,便瞧清了此人模样,急急忙忙一个收手,退了一步。
那颗横着的脑袋也同时向后一缩,转了半圈,正了过来,红头官帽歪歪斜斜,却是吓得脸色惨白、就要晕厥过去的樊通判!
红叶一手扣着樊马良的脖子,挡在围拢的弟兄身前,一边嚎道:“想这鸟人嗝屁,你们就尽管上来!”
许将军怒哼一声,却不答话,只把眼睛看向身后潭州知府,潭州知府也把眉头一皱,又看向袁州知府,那面色落在这位身边的同僚眼中似乎便是:“贼寇是你们家的贼寇,人质是你们家的人质,自然是你裁定。”
袁州知府与这樊通判本就因那风雷寨之事闹得不太对脸,现下可好,姓樊的被人家鸡崽一般提在手里,还要自己来解救。却也无奈,此处若是个荒郊野外,这倒霉通判杀了便杀了,他就当在一旁自在看山水,可眼前偏偏台上、台下好几千人都在翘首看着,顿时踌躇不定起来。
祭台两边呼啦啦跑上来一大群持兵披甲的禁军,没一会儿便把风雷寨十五人连那樊通判围个水泄不通。
袁州知府终是混迹成精,思虑片刻,便有了计较。只见他并不去与那风雷寨的狂徒交涉,却转头朝着台下大喊一句:“众位父老,你们说这贼寇抓是不抓?”
台下人头一阵耸动,继而都是面面相觑,大约心里都是在想:“我们若是说‘抓’,万一被这些强盗记恨在心,日后报复起来,你这些官儿们救得了么?再说了,真一出手抓起来,那黑大汉肯定就把红帽子官爷的脑袋拧下来了,可担待不起!——但咱们谁敢说‘不抓’呢?……”当下都是闭口不言。
袁州知府看着下面都不说话,反而心中大定,于是跟着又喊一句:“那么……樊通判大人,救是不救?”
“救吧……好歹是条人命呀……”人群中开始有人轻声说道,开始却也不太大声。
“那就救吧……救!”声音开始渐渐大了起来。
“救!……救!救!……”顿时一个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