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平脱去衣物走入溪中,不知怎地也没了耍水的兴致,便轻轻地躺了下去。清明凉爽的溪水很快漫过了他的额头,将他整个头浸了进去。宿平在水中睁开眼睛,透过水面看向当空的太阳,那光此时并不刺眼,柔柔的照在他的肚皮上。
“要是站在日头下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那该多好啊。”宿平不由地想道。
他平日不大喜好和其他的同龄玩耍,时常一人跑到这溪里,久而久之,水性渐佳,也能在水下憋上很长一段时间不出气。
这是他第四次换气没入溪中,依旧仰头看着水中的天空。突然一个黑黑的事物从他眼前闪过,接着就感觉大腿被东西砸了一下,虽不甚疼,也惊得他立马跳起身来,还被溪水呛了一口,鼻腔生疼。
他的头刚一出水面,就听见一个声音在旁边叫道:“大舅子,看你平时斯斯文文的,原来是同道中人啊,哈哈——”
这个笑声异常猥琐,宿平在抹脸的时候,就听出了是王小癞子来了。等他眼力恢复的时候,向溪边扫了半圈,那里站着七八个少年,王小癞子就在最前边……还好,没见到他家的大黄狗……
宿平的目光最后停在一个少年的身上,这人站在王小癞子的身后,一袭质料上好的轻薄白衫,长相清秀,却扯着和王小癞子一样的嘴脸,笑嘻嘻地正在看他。
他怎地也来了?宿平想着,嘴里却驳道:“谁是你大舅子?谁和你是同道中人!”原来早上采晨露的时候,王小癞子朝他说的那一句唇语,嘴型正是“大舅子”三个字,那时他有大黄狗在旁,如今又带了同伙,是以宿平两次都不敢当场发作。
“我们见你把头埋在水里,嘿嘿,也不知是透着这明晃晃的水偷看溪那头的哪位姑娘?腿儿白不白?腚儿大不大?……你看了咱们几个想要看的东西,还说不是同道中人?啧啧,不愧是我的大舅子,比我们方才在林子里爬树偷瞄的法子高明太多啦!佩服!佩服!”王小癞子说着,还似模似样地做了一揖。
“高明、高明!佩服、佩服!”其他的几个少年都哈哈地起哄,唯独那白衫少年不说不动,脸上的浪笑却更甚了。
“你!”饶是宿平聪明异常,也被杠得说不出话来,憋了许久,才无力道,“你不要再叫我大舅子了……”
“好、好!我不叫,我不叫。”王小癞子居然正经地应道。众少年正奇怪着,只见他又张开了嘴巴,做了一个夸张的神情,轻声道,“你不让我叫,那我便只好悄悄地说,大——舅——子——”
宿平捏紧了拳头,气得满脸通红。
这时,那个白衫少年走了出来,一记板栗敲在了王小癞子的头顶,训道:“‘大舅子’是你叫的吗!”王小癞子显然有些忌惮这个少年,嘿嘿几声讪笑退到一旁。却见那白衫少年走近了宿平,拍拍他的肩膀正经道:“甭理他,你妹妹长得这般好看,怎么也轮不到王机灵来,他有什么资格叫你大舅子,是不是?”
宿平愣了,王小癞子也愣了。
白衫少年促狭地盯着两人脸上的反应,渐渐地鼓起两个腮帮子,似是强憋了一口气在,接着突然“噗”地爆笑起来:“当然不是他小癞子能叫的!你应当是我的大舅子!——大舅子、大舅子……”他绕着宿平捧腹怪叫、歇斯底里的得逞模样,仿佛自己刚刚讲了现世以来最大的一个笑话,直看得其他几个少年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王小癞子也捂肚子笑了起来,陪着白衫少年转圈:“哈哈,张少爷是大舅子,我是二舅子——”
“贫嘴!”白衫张少爷闻言,一脚踹在小癞子屁股上,小癞子顺势滚到一旁,两人兀自大笑不已。
宿平早已是双目通红,再也忍受不住,疯了一般地直扑向滚倒在地上的王小癞子身上,抡了拳头就砸,拳拳到脸,嘴里发狂道:“我打死你!啊!我打死你!……”
一伙人谁也没料到这素来胆小的宿平,说开干就开干了,直到王小癞子脸上被招呼了十来拳,这才惊醒过来,纷纷冲上前去。
这群小子平日于村里村外打架群殴就如吃饭喝水一般,更有几个经验老到的,立马就各自锁了宿平的双手双脚,把他架到一边。王小癞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肿了半边的紫脸,挣扎着站起来,朝地上呸了一口,冲到被制的宿平身前,飞腿往他小腹就是一脚。若不是那几个熟门熟路的同伙在王机灵抬脚的时候就撤开了双手,留宿平被踹之后倒退缓冲几步,否则当场便要断上几根骨头。
宿平倒在地上,呲牙咧嘴,满脸狰狞,口中依旧骂着“我打死你”,手脚并用向空中抓挥个不停,似是根本忘记了疼痛。这倒叫王小癞子无从下手,只能在旁边狠狠地踢上几脚,又被宿平抱住了差点咬上一口,拼命拽腿将他横着在地上拖了几尺,这才抽了出来,在一旁大口着喘着粗气。
张少爷早已经止住了笑声,双手抱胸冷冷地在一旁看着热闹,忽然瞥见远处又来了几个人影,便道:“够了!不要重伤了他,我们走罢。”说完,当先就离开了,其他少年也陆陆续续地跟了上去,王小癞子最后又踢了一脚,才悻悻地走了。
宿平兀自在地上挣扎了许久,才颓然地摊开四肢,一动不动望着天上。几个女人拎着竹篮从边上经过,并没有留意去看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