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平这一路来到厢军营帐,已是酉时一刻。邱禁正与兵士们一同制弓说笑,见宿平走来,也不招呼。宿平径直行到邱禁的面前,开口便道:“邱叔叔,你教我练功!”
邱禁坐在那里抬起头来,目光恰好落在他的手臂上,只问了一句:“跟人打架了?”
“是的。”少年回答也是简洁。
“我说过,你要站七日方能……”邱禁说到一半,目光偶然掠过了少年的眼睛,突地又改口了,“……你今日不是不来么?怎么地又变了卦了?”
“我要入禁军!”少年依旧镇静。
“这话你昨日已与我说过了。”邱禁毫不在意道。
“我要保护宿灵。我要让父亲母亲过上好日子。我要让别人永远不能欺负我们。”宿平的声音不大,却是一字一顿地说得极为清晰干脆。
邱禁默然盯了少年片刻后,便起了个身,去那头抽了几条麻绳,又去这头抱了六粗一细的七根竹竿,粗的有一臂圆、一人多长,细的有三指宽、略短,这才回到宿平面前,朝他一甩头,淡淡道:“走!”
宿平依言跟了上去。
他二人走出了几步,便听围坐一起的人群中哄的一下闹开了,一人道:“看不出这小宿平还真有种啊!”侯志性急,更是站了起来,要跟上去瞧瞧,却被林老头挡了下来,斥道:“就你多事!”
邱禁领着宿平来到一处平坦的空地上,取了六根大竹,三根为一组交叉立在地上,用麻绳扎成两个一人一手高的支脚架,最后一根竹竿搭在这对支架的叉口处,看起来像是家里晾衣的架子,不过结实了许多。最后他指着横在半空的那根,对宿平道:“跳起来,抓住它。”
少年这回也不问缘由,走到横竿下,跳了起来就一把抓住,身体在空中晃了几晃,很快便定了下来,双脚悬地恰有半尺来高。邱禁看着,点头道:“我不让你下来,你便这样挂着。”说罢就不去管他了,转身回到众兵士中间。
侯志等人探头过来问东问西,邱副都头一概三言两语打发去了,一旁许久不语的林叔突然说了一句:“阿禁,这个娃娃很像你。”邱禁一怔,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
可怜宿平刚被人踹伤了身子,现又要吊在竹杠上,心底却没有丝毫的怨言,闭上眼睛,双手紧抓,咬牙坚持着,渐渐地手心与竹杠之间沁了许多汗渍,过了一会儿终于抓拿不住,掉落下来。他也不去看谁,拿手掌在地上蹭了一层干土,甩几下酸疼的肩臂,挪开少许的位置,竟又跳起来挂了上去。
宿平坚持越久,就越是能感觉到臂上、肩上、颈上、前腹、后腰、股间传来的与时俱增的酸麻,特别是一直紧握的手心,火烈烈地撕痛不已。
但是这一次他再没有掉下来。
……
日色渐晚,衡岳之顶挂着一轮斜阳,谁道是:
红日有落,却无晚霞,是故南风吹不动,西山半脸照光华;
青峰常在,老树新花,谁怕王朝几更替,朝夕角奎由它!
终于到了晚歇的时间,厢军们收拾了杂物都放进营帐,各自散去了。邱禁不知何时轻声来到了宿平的跟前,见他闭着眼睛,仍旧挂在那里,便绕到他的身后,拢手一把抱住了他,就往下拽。谁知宿平手里抓得紧了,竟没有被拉到地上,竹杠子晃了几晃,和两边的脚架撞出咔咔的声响。
宿平惊觉,却也不来转头,只叫道:“是谁在我身后?”
邱禁道:“是我!……你怎地闭着眼睛?”
“眉头有汗,怕咸疼了。”
宿平说罢,便不再多话,扭了下身子,继续在上面吊着。
“还不下来?”邱禁转到他面前问道。
“你方才说‘我不让你下来,你便这样挂着’,你现在没有说这话,又想来诓我!”宿平口里吐着粗气,说话有些艰难。
邱禁愣了一下,这才笑道:“你下来!”
宿平看他不似有假,便松手落了下去,卜一着地,只觉腰间与那大腿根一软,又要倒地。这回又是邱禁扶住了他,将他放到一旁的木桩上坐下。
“邱叔叔,我又让你扶了……是不是又要加我多站两日?……没事,我能挺得住。”
“我不加你时日,也不是为了这个……若是方才你被我一拽就拽了下来,便说明你没有用心,那样的话,说不得就要加你几日。”
“真的?那我只要站上原本的七日,你就可以教我了?”
“不用了。一日也不用了。”
“这是为何?”
“不为何。”
“那你现在就教我。”
“我已经教你了。”
宿平怔了一下,突地站了起来,生气道:“邱叔叔,我一心向你讨教,你却总是消遣我。”
邱禁莞尔一笑,道:“你才做完我教你的第一个诀窍,且做得不错,莫非你忘记了?”
少年低头沉思片刻,猛然看向那尚立不远处的竹架,讶道:“这算什么法子?”
“这可是个好法子,”邱禁眯起眼睛,神秘地说道,“使你长高的法子。”
宿平幡然醒悟,击掌叫道:“我明白了!村里的大人常说这个那个生得矮小的,就把头伸进狗洞去拉一拉,也是这个道理?”
邱禁笑了一笑,算是认同。
宿平把身子一挺,仰起脖子,也不去管那些酸痛,道:“邱叔叔,你也且站起来,看看我长高了多少?”
这话倒是把副都头给逗乐了,站起来敲了他一记脑壳,道:“你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