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刮来湿润的晚风,吹散了井边村上空燥热的空气。
井边村是泉州府下辖的一个沿海小山村,和普通的闽南沿海村镇一样,山多地少人口过剩的井边村,也有着出海下南洋闯荡的风俗。
皎洁的月光下,山边村口的小路上,出现七八个小心谨慎的身影,他们身上背着厚重的包袱,脸上穿着破旧的粗布草鞋,目光谨慎的注视着周边的环境。
应吉兄弟,前面到了分叉口,上厝村在西边路口,今天晚上你和嫂子侄子侄女团聚一晚,明天夜里午时,诸位兄弟都带着家人准备妥当后,咱们按照约定,在湖头村村口汇合。
明天夜里午时汇合,我记得了。
孙应吉小声回复道。
行,那我们兄弟三人先走一步,孙兄弟路上多注意安全。
三个年轻汉子跟孙应吉拱手告别,随即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一块回来的同伴相继离去,大概又走了半个小时的山路,孙应吉回到了距离井边走不远的家乡,洋树村。
低矮破旧的茅草屋,狭窄的村间小路,屋檐下长着青苔的大石头,借助微弱的月光,孙应吉重又看到了村子里熟悉的场景。
洋树村和两三年前离开的时候一样,还是那样偏僻寂静穷苦。
看着自小长大的村庄,孙应吉在找到一份熟悉的家乡味道时,心头却又多了一份说不明道不透的感觉。
暮气沉沉
想起在南洋军团警备部队服役时候,文化教员常用来评价满清政府的一句话,孙应吉突然感觉到这个词用在洋树村,却也十分形象。
越是回想,越是觉得有道理,虽然没有去过本土生活,但是在南洋军团短暂服役的经历,让孙应吉感受到一种有别于家乡的氛围。
昂扬拼搏生机勃勃,每一个南洋军团正规军警备军民兵,都在刻苦的训练着,为了拿到军官官员们许诺的土地,他们即使在与法国洋人那些长得像猩猩一样的非洲野蛮人时,也没有胆怯害怕,而是数个士兵一组,相互配合,用手里的火枪和刺刀一次次击退进攻的敌人,并且用比敌人更小的伤亡,赢得战争的胜利。
作为亲身参与汉法战争的一份子,战争结束后,孙应吉和大部分临时招募的警备军民兵一样,获得了正式的国民身份,同时在本土中部平原,获得了一块两百六十亩的牧场,作为对他战斗功劳的奖励。
两百六十亩的牧场包括普通国民都有的一百亩以及一百六十亩的战功奖励,但是却不包括他妻子和孩子的份地,只有妻子和孩子抵达南美,在本土政府登记后,才能获得另外一份土地,所以,获知法国人解除了对安南大陆航线的封锁,孙应吉跟着同一个县城的七八个军中相识一块,急着赶回家里,把妻子四个孩子全部带上,接回南美本土生活。
汪汪汪,走进山村内,此起彼伏的狗叫声6接连响起。
黑子,别叫了。
孙应吉加快脚步,走到自家房屋门前,对着厨房门口狂吠的黑狗低声喊了一句。
呜呜
认出了自家主人,黑狗顿时停止了狂叫,摇着尾巴跑到主人身前,上肢扒拉着孙应吉的衣服。
谁呀?
屋里出现一抹光亮,传出一道女人的声音。
是我,阿吉,刚从南洋回来,赶快把门打开。
来了,来了。
女人边回应着,边向门口走去。
咔,拉开门栓,把孙应吉迎进房里,女人即高兴又埋怨道出海下南洋,一去就是两三年没有音信,还以为你在外面出了意外,害的我每天提心吊胆,这次回来以后,就是苦点累点,也不能让你下南洋冒险。
华人青壮下南洋,家里的孩子租种的田地官府的赋税等事情全落在女人头上,孙应吉体谅妻子的难处,笑嘻嘻道前年年初搭船离开家,先是在婆罗洲待了半年,然后听说安南北部发现了大煤矿(鸿基煤矿),又搭船去了安南广宁省,这两年多来一直在南洋各地折腾,刚开始跟着的几个同村人相继分开,所以没能找到人捎信回家。
那你到了安南以后呢,别欺负我没出过远门,邻村的李老爷,他家里留洋的儿子回来,说一伙海外叛逆和洋人在安南打仗,安南就挨着大清国,可没有婆罗洲那么远。
女人絮絮叨叨道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村里经常有人捎信回来,说哪家哪家的丈夫遇到海难被洋人土著杀了,每次听到这样的消息,我的心里就担心了个不停,要是知道你到了正在打仗的安南,恐怕还等不到你回来,我就每天担心愁死了。
法国洋人没有村里人传的那么可怕,今年夏天,我跟着部队和法国人打了一仗,还亲自打死一个法国黑人士兵,俘虏两个安南殖民士兵,他们也就看上去长得高大一点,其实也胆小的很,碰到部队里几百上千人冲锋,有的法国兵还没有和我们接战,就丢下火枪逃跑了。
啥,你和洋人打过仗?
女人惊讶道你是不是加入那个小长毛余孽的军队了?
李明远被满清政府污蔑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小长毛余孽就是他在满清政府通缉令里的正式名字。
嘘,小点声,那是大汉国皇帝陛下,不是长毛余孽!
孙应吉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捂住妻子的嘴巴,解释道你听我慢慢说,皇帝陛下是个大好人,可不是朝廷污蔑的那样。
孙应吉粗略的将在军队中服役时,文化教员宣传的那一套,简单的介绍给妻子后,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