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行回去的路,跟驰援绛邑时走的路,都是一样的。
只是这一趟的路上,阎行所看到的,就没有那么多络绎不绝的逃难民众了,这也是多亏了阎行在襄陵、临汾两处击败了白波军,加上郭太的白波军主力,连续围攻皮氏数月不下,白波军继续南侵的势头才被遏制住了。
冬季将至,虽然庶民黔首在冬日里,缺衣少食的日子一样难熬。可是他们至少不用再背井离乡,为逃离兵灾而在冰天雪地里艰难跋涉了,在破屋的干草堆中互相偎依取暖,总好过眼睁睁看着彼此倒在雪地上或枯黄的草丛间,成为一具气若游丝的饿殍,然后被无情的风雪掩埋吞噬。
阎行为那些能够在这个兵凶之年活下来的黎民黔首感到欣喜,同时也感觉到了自家的肩膀上,那一份沉甸甸的责任,这份东西,从来不需要他人的授予,当你亲身站在那个位置上的时候,你就会感同身受,为之叹息。
怀着复杂心情,阎行领着中军兵马,途经闻喜境内,从安邑到绛邑的路程,要走上两天之上的路程,按照以往的惯例,阎行都会先在闻喜暂住一夜,这一次也不例外,眼看闻喜城就在眼前,阎行想了想,就派人先前往城中通报。
按照阎行现在的身份和官衔,当然是能够进城入住亭舍或者邮驿的,不过他一向治军严谨,从不轻抛兵马,也习惯和士卒们同甘共苦,因此阎行只是打算今夜在城外扎营帐,住上一夜。
派人前去城中县寺通报一声,也算是给闻喜令一个面子,既避免与巡城的绛邑县卒发生不必要的摩擦,也能够给闻喜的士民留得一个不扰民、擅抚军的形象。
经过闻喜城西时,阎行的兵马正好遇上了一班回城的人马。
看起来,像是城中出行的大姓之家,队伍前头不仅有御马持矛的骑士开道,而且后头的宾客、奴仆也多是携刀带弓,拱卫着队伍中间的辎车,再后面还有一些大奴和婢女,人数有数十人之多,应该是闻喜城中的大族无疑了。
这么多的出行人马,若是遇上的是普通黔首百姓,那自然是黔首避让,退到道路的两旁,可眼下遇上的却是阎行的中军人马,阎行带来的兵马有五百士卒,甲杖齐备,前行的骑士个个被甲持兵,威风凛凛,虽然是默然无语。但两者相较之下,反而是鲜衣怒马的出行骑士气势为之一夺,连忙勒马停住前进,派人往后通报避让。
这一段近城的官道也就那么宽,两边的人马车辆都不少,虽然那些出行的大姓人马,看到对面是顶盔贯甲的众多兵马后,连忙避让道旁,但是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阎行正好就在这个时候,缓缓策马上前,想要看看自己恰好碰上的是哪一家的闻喜大姓。
前行的军中骑士看到阎行策马上前了,也连忙近前禀报。
“校尉,对面是闻喜裴氏的出行人马!”
“哦。”
阎行听到了原先前面的人马是闻喜裴氏的人马后,也就了然在胸,点了点头。闻喜裴氏这个在后世都大名鼎鼎的大姓望族,虽说在东汉末年,还没有发展壮大成为显赫一时的世家门阀,但在河东郡,也是有名的士族了。
裴家的前任家主裴晔,曾任过度辽将军、并州刺史,现任的裴家家主裴茂,也是历任县令、郡守、尚书令,如今依然在朝为官,乃是汉室的重臣。
裴氏的家风严谨,家学也是允文允武,因此裴茂的几个儿子,裴潜、裴俊、裴徽、裴辑、裴绾,据说也多是少年聪慧、精通经书六艺的河东才俊,裴氏在河东的势力或许比不上卫氏、范氏那等扎根安邑的大姓,但在清望上,却是更胜一筹。
阎行想着这些事情,原本有意要拍马上前,与裴家的人,见上一面,但又看到了出行的辎车多有婢女在随行伺候着,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一贸然兴起的念头。
不过,阎行还是回首传令。
“对面避道的裴家人马,多有女眷,传令军中兵马行进之时,速速通过,不得惊扰良民,无端滋事!”
军令很快就传达下去了,而对面的裴家出行人马也正好避开在道路旁边,先让阎行的众多兵马通过。
于是阎行就领着兵马,严整队伍,从道路中间快速经过。
就在队伍中间的阎行策马经过裴家人马的辎车时,突然听到有人惊呼。
“啊!”
阎行的耳目灵惊呼,也随即转首循声看去,映入眼底的是,是一名大奴看向他时,那惊恐的表情。
阎行的眉头微微一皱,裴氏的一名奴仆竟然好像是认识他,而且似乎自己还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的样子,看他的表情,像是有感而发,不似作伪。
但阎行看向那个大奴时,也只依稀记得似乎是见过一面的,但是何时何地,却想不出个大概了。
有了这么一件奇异的小插曲,阎行心中也来了好奇,干脆就勒马停下,他麾下的士卒们看到阎行突然停下,也跟着纷纷勒马驻步,眼色各异地看向裴家的出行人马,吓得不少裴家的奴仆战战兢兢。
那名惊呼出声的大奴一看自己一时不慎,竟然闯了大祸,把这些西凉军给招惹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不敢再看阎行,连忙低头走近辎车边,在车窗前敲了一下,随即就低声在跟车中之人禀报事情。
过了一阵子,只见辎车的帷幕微微掀起一角,车内之人似乎是在暗暗窥视自己,阎行更觉吃惊,他今日并未顶盔,也未带武冠,相信车内之人,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