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那你倒说说,他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一进门就对我发火?”
凌端嗤笑一声。
“够了!”
凌准听出了她话里的别有所指,“有话好好说,别来含沙射影那一套。”
“阿兄,你……”
凌端的眼泪唰的流了出来。
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阿兄,居然为了个莫名其妙的外人,屡屡给自己甩脸子。
不。
如今在他的眼里,自己才是那碍眼的外人吧。
“我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你就哭哭啼啼的。”
凌准自小就见惯了她的眼泪攻势,丝毫不为所动,而是继续训斥道:“那你怎么不想想,许娘子初次登门,未曾与你结怨,却被你一再刁难,她又该是什么感受?”
“呜呜……”
凌端的哭声越发响了。
阿兄果然把自己当外人了。
阿兄不要她了。
“都别闹了。”
许含章目光一凛,看着凌端正色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进门时没有对你发火。是你言行无端在先,才引来了他的斥责。”
她的语气冰冷,神情端肃,看着竟很有几分令人不敢逼视的气势。
凌端心里一颤,下意识地停住了抽泣。
许含章没耐心和这种骄纵的小娘子多做沟通,见她安静了下来,便侧过头去,不慌不忙地问凌准:“十一,如果今日与你同来的是旁人,不是我,你会不会为了旁人斥责她?”
“会。”
凌准思忖片刻,目光澄澈的看着她,微微一笑。
他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于是他转向凌端,将语气放得温和了一些,“你失口于人,是错。目光狭隘,死盯着她不放,也是错。莫说今日来的是她,就算来的是个我不认识的,只要你像方才那般出口伤人,我便会毫不留情的斥责你。”
是这样吗?
凌端怔了怔。
听起来,好像是这样的。
但还是有点不对。
往日她偶尔也有失言的时候,但阿兄都给她留足了面子,在人前替她赔罪,在人后给她说理。
像今日这般不管不顾的撕破脸,还是头一回。
凌端面上怔忪的神情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阿兄说的那番道理,看着冠冕堂皇,听着煞有介事,其实还不是为了给这小娘子出气撑腰。
“骗人,你就是偏心!”
凌端恨恨的揪着衣角,咬牙切齿道。
“看来你根本没把我说的听进去。”
凌准不悦的皱眉。
“你就是偏心她!”
凌端指着许含章的鼻子,不满的吼道。
“别拿手指着别人,像什么话?”
凌准怒道。
“你家是开医馆的,对吧?”
许含章却轻笑一声,转头看向只欲缩到墙角避难的凌审言,“这位老丈,你行医数年,应当也知道人心本来就是往左边偏的,不是长在正中间的。”
“的确如此。”
一谈到自己的本行,凌审言立刻挺胸抬头,自信满满的开口,“常人只需把手按在左边胸骨上,就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这足以说明心脏是偏着长的。”
“也足以证明,人人都是偏心的。”
许含章笑意渐浓,眼波如水般掠过凌端的面庞,“所以你说你阿兄偏心,是没错的。但不要忘了,你的心,也是偏的。”
这话可谓是一语双关了。
既说了心脏的偏,也说了人心的偏。
还顺带挖苦了凌端只记得挑剔旁人的偏,却不懂审视自身的偏。
“我不是这个意思!”
凌端隐约琢磨出了话里隐含的讽刺,不禁气得直打哆嗦。
“那你的意思是,只要偏向你,就是公正的,理所当然的?只要偏向旁人,就是偏心的,活该被你谴责唾弃的?”
许含章将语速放得很慢,确保对方能把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
“你,你跟我又不熟……凭什么这般恶意揣测我?”
一句句诛心的话落在耳里,凌端几乎要暴跳如雷了,可一对上许含章清明锐利的眼神,底气便有些不足。
“我跟你也不熟,那你凭什么能对我恶语相加?”
许含章的笑容越发明媚动人,眼角也随之微微上挑,勾勒出一个魅惑的弧度,“你,能对着初次见面的我挑刺。那我,也能对着素昧平生的你揣测。这,才叫公平。这,才叫不偏心。”
“许娘子言之有理。”
发话的竟是半晌不语的凌审言,“端儿,此事的确是你有错在先,还不赶紧向许娘子道歉?”
他算是看出来了,女儿的脾气是愈发古怪了,再这么纵容下去,只怕会不妙。
“罢了,我看她是打死也不会知错的。”
凌准的语气则透着一丝不耐烦。
“你们太过分了!”
望着父兄如出一辙的失望神色,凌端的心中已有了些许悔意,却不愿在众人面前服软,索性跺了跺脚,捂着脸夺门而出。
只要自己跑远了,阿兄定会放心不下,立马丢开这个讨厌的小娘子,出来寻自己。
这样自己就能顺着台阶下,勉强找回场子了。
跑到门口时,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下许含章,见对方居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立刻又窝了一肚子火,想也不想的朝许含章那边撞了上去。
说不过去,那我撞一下你,让你摔个趔趄也是好的。
“你干什么!”
可惜还没来得及沾上许含章的一片衣角,就被自家阿兄揪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