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
杀了!
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杀了他的继母?
怎么可能?
她们好像压根就没打过照面,更没结过仇吧?
难不成是因为花瓶太贵而引发的血案?
但看她的气度,又不像是在乎那点钱的人啊。
她是在跟他说笑吗?
还是认真的?
唐孑遗就像被雷劈了,半张着嘴,木木的接过她扔来的花瓶,半晌说不出话来。
“深秋时节,我曾受周伯所托,为他府上除过邪祟。”
许含章很满意他的安静,从容的说了下去,“我与采玉,充其量就是一面之缘。但下雪那日,她的魂魄却主动来找我,留下了一块碎瓷片。”
“那块瓷片里,有人骨的气味。”
“我直觉其中有异,便一路追查到了景福斋的头上,意外发现你们的独门秘技是往黏土里掺大量骨粉,以使得瓷器通透轻盈,洁白剔透。”
“以前用的是牲畜的骨粉,后来胆子大了,竟打起了活人的主意,把采玉拿去烧了花瓶。”
“而幕后黑手,就是你的继母。”
“她做的恶,远不止这些。”
为了不让他太过难堪,许含章把他继母的fēng_liú韵事模糊的带过,只重点讲了继母是如何咒死他的爹娘,气死他的祖母,然后又被‘游方道士’所惑,拿活人祭炉烧瓷。
等她一口气说完后,唐孑遗彻底懵了,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冷汗大颗大颗的直往外冒,看着好不狼狈。
他将上下两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的爹娘,实在是死得太冤了。
就因为拒绝让继母介入他们的家庭,就双双下了黄泉。
世上怎会有如此恶毒之人?
老天爷是瞎了眼吗?非但没惩治此人,还助她登堂入室,上了他家的族谱,平白享受着大义贞烈的名声,被众人所敬仰,只要他在人前对她稍有不敬,就会被飞来的唾沫星子淹死。
他只能忍辱负重,在人前被她像孙子似的呼来喝去,毫无自尊可言。
其实,他早就知道继母不是个简单的。不然也不会给他的名字里安个‘孑’然一身的‘孑’,和遗孤的‘遗’,怎么看怎么不吉利,透着股不怀好意的味道。
取名时他年纪尚小,不懂其中的涵义。可祖父,就真的不懂吗?
既然懂,为何要允许她这么做?
他一直想不明白。
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因为,他的祖母,是被继母给气死的。能把慈祥开朗的祖母气到那个地步的,定不会是什么可笑的婆媳不和,只能是不可外扬的家丑。
祖父刻板严肃的脸和继母端庄自持的脸交替在他眼前出现,渐渐变成了赤条条纠缠在一起的模样,使得他胃里一阵恶心,几欲作呕。
为了分散精力,他低头看向怀里的花瓶,却下意识的想起了采玉瞬间化为白骨的惨象,心里顿时更加难受了。
“都已经过去了。”
许含章放柔了语气,低声道,“你就不怕我是在骗你?”
“骗我,对你来说又没什么好处。再说了,若不是亲身经历,又怎能说出这么详尽的内容来?”
唐孑遗抬起头,挤出一个干涩的笑容,“还有,就冲着你帮过周府这一点,我也会无条件的信任你。”
他停顿片刻,问道:“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把真相告诉我,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此时他只要大喊一声,就能把家丁们引来,顺手将她擒住,天亮后送交官府处置。
一路上,他可以撕心裂肺的哭嚎着,声情并茂的悼念着不幸死去的继母,给围观的民众留下一个孝子的好形象,同时洗去以往不堪的名声。
这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除非是傻子,才不会做。
只可惜,他就是个傻的。
“要抓我,也得他们看得见我才行。”
许含章嫣然一笑。
她想和他面对面的谈,才小施术法,让他看到了自己的灵识。
而其他人,是看不到她的。
“居然有这么神奇?”
他愣了愣。
“要不你吼一嗓子,验证一下?”
许含章似笑非笑道。
“不用了。”
他讪讪的摆手。
“我是想让你活个明白,所以才来找你的。”
许含章突然说出了来意,“我要是不跟你说清楚,到了第二天,你该如何面对继母不知所踪,和窑场地道失火的事?虽说人活一世,难得糊涂,但比起糊涂,更多人还是愿意追根究底,求一个明白。”
然后狡黠的笑了。
“你好像忘了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和周三郎曾经交好?”
“哦,为什么?”
留在周府的老人们都视他为十恶不赦的大淫棍,自然是不可能在外人面前主动提起他的。
“那天我拿着瓷片,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去找周伯打听,结果他一下就认出了是景福斋出产的,还刻意把疑点往你身上引。”
许含章抿紧了薄薄的唇。
“那老板膝下有一独子,是个fēng_liú成性,荤素不忌的,但凡遇着个有鼻子有眼睛的小娘子,就不想放过。采玉跟了他后,俨然成了店里的二当家,天天在柜台里数着钱,同时不忘和男客们调笑,最终纸包不住火,一时心虚就发了病,没几日就死了……”
这是周伯的原话,看似风平浪静,却藏着险恶的用心。
这个精明的老人早就看出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