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画戟的锋芒,普天之下能当者,凤毛麟角。
董卓的甲胄显然不在此列。
那起初一点银针般的闪亮,逐渐变成了一头咆哮的巨兽,朝着地上的董卓直直扑来。
这一刻,时间长河仿佛静止。
董卓双眼的混沌渐渐消去,如同河水溪流沉淀尽了泥沙。
他看到了那个任侠平生的自己,那个烹牛宰羊宴客、豪情万丈的董大侠。
他看到了那个被朝廷呼来喝去,战战兢兢,有功不得赏,无过亦受罚的自己。
他看到了那个扬眉吐气,护驾救国,一言九鼎而违者皆杀,霸据洛阳城的自己。
他还看到了那个日渐衰老,躺在郿坞寻欢,享尽天下富贵的自己。
泥沙回流,周围的一切又缓缓变得清晰。
董卓浑身不能动弹,只能看着那杆为自己纵横沙场所向无敌的画戟,就这么无解的穿过了自己的咽喉。
“我董卓,竟将命丧于此!?”
“我身为太师,威压天下,何以至此!?”
董卓双眼瞪得浑圆,不知怎的,好似耳边又响起了那句呼唤。
“仲颖……早些回来。”
“呃……啊!!”
……
“有诏讨贼!”吕布横戟立马,威风凛凛。
一旁的李肃早就见机而上,将董卓头颅割下提在手中。
“今,中郎将吕布奉诏,征讨贼臣董卓,余者不问,受降免死!”
吕布声震宫阙,也震起了整个长安的轩然波澜。皇城之中的董卓侍卫仍有顽抗者,不过只是算是纤芥之疾,大事将定。
“霸业成时为帝王,不成且作富家郎。谁知天意无私曲,郿坞方成已灭亡。”
公元192年,还未送走191年的寒冬,却先送走了这时代军阀中的大魔王——西凉董卓,董仲颖。
……
“奉先将军!”李肃抱拳道,“董贼之恶行,少不得李文优蛊惑,此人必须除!”
“我知其思虑之深,谋略之远,兄长所言极是。我且去向司徒回报,兄长可率人前去捉拿。”
“是!”
司徒府。
“司徒大人!司徒大人!”
“如何!”
王允双手颤抖着,眼睛却如鹰隼般紧紧盯着来人的双唇,不愿放过其中吐出的任何一缕消息。
“董贼、董贼伏诛!吕布将军将其擒杀,正在赶来的路上!”
王允神情忽然呆滞一刻,继而左右四下茫然瞅了瞅,竟是泪水夺眶而出,纵横脸颊沟壑之间。
“天!不亡我大汉!”
“秀儿,为义父贺,为大汉贺。”刁秀儿一身素雅淡装,朝王允微微一礼,然后伸手搀住了这位站立不稳有些摇晃的老司徒。
“秀儿……先前之计,莫要怪为父,如今董贼已亡,再无人可以为难于你!”
刁秀儿扶着王允来到正堂,吕布已经在此等候。
“允早知奉先将军神威盖世、勇猛无双,可如今,奉先将军再绝非只有勇力之人!老夫定奏禀陛下,为将军加官进爵!”
“噗通!”
身着征衣的吕布竟直接朝王允拜倒。
“吕布不求高官厚禄,只求司徒能将秀儿,许配给我为妻!”
王允看了一眼因为毫无准备而有些错愕的刁秀儿,再看看满怀期待的吕布,先是笑了笑,而后拍拍刁秀儿扶着自己的双手,对吕布说道:
“将军对秀儿情谊,老夫岂能不知,只是如今董贼方除,城中动荡,仍需将军协助老夫,待秩序有所恢复后,允定然将秀儿许给将军!”
“布,多谢司徒大恩!”
吕布抬起头,一双如同猛虎的眼睛此刻却是无比柔情,他看着刁秀儿,眸中清澈地像是一个未受凡俗沾染的赤子。
不多时,李肃来报,李儒早些日子便离府外出,至今未归,王允暗骂一声奸诈,而后又命士卒将董卓的尸体放置在长安城中最宽广的街道上。
长安百姓闻风而来,将这条四通八达的长街围了个水泄不通。如果眼神中的愤怒可以给人带来伤害,那么此刻的董卓恐怕还得被众人挫骨扬灰一场不成了。
看尸的军士见群情激愤,一时有些慌张,更不愿为这具无头尸体做什么牺牲。喧闹之中,人群中不知何人呐喊道:“先前玉郎郿坞遇险,曾作诗一首,言‘毕竟英雄谁得似,脐脂自照不须灯。’用在此地再合适不过!”
“对,脐脂自照不须灯!”
“董贼祸害国家,我妻儿父母皆因他而亡,不将其大卸八块、五马分尸,不足以教我心安!
“点他,此獠如此肥胖,必然可如玉郎所说,以脂为油,焚烧炙烤!”
如此态势如星星之火,已经形成燎原之势。
举火、焚烧、点天灯。
膏流满地。
一日前还权倾天下的董太师,如今却被百姓手掷其头,足践其尸,化作焦泥。
朝堂之上,王允以雷霆手段肃清城中董卓一党,其中或有牵连,不过罕有无辜。待长安迅速平靖之后,王允又派一代名将皇甫嵩、吕布一同前往郿坞,率领凑出来的数万人马直扑董卓老巢。
郿坞之中,李、郭、张、樊四人听闻董卓已死,吕布将至,更有数万人马汹汹来袭,片刻也顾不得愤怒悲伤,匆匆急赶着引上本部兵马,连夜往凉州而去。
郿坞虽坚,固若金汤,然而董卓毙命,主将逃亡,官军未遭如何抵挡便轻易破城。
城破之后,皇甫嵩下令将坞中所藏的良家子女尽行释放,凡是董卓亲属,不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