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都城里,下开了春雨,不是淅淅沥沥百般温柔的春姑娘,倒像是咋咋呼呼的夏小姐唤来的。大雨滂沱,陈奉往年来洪都还从未遇到过这样大的春雨。
陈奉府上。
猓飞檐瓦楞被雨水冲打的啪啪响叫,实在太过密集,差点让陈奉以为是禁卫军的箭阵射了进来。屋内的书桌前,点着一枚油烛。烛火微微颤动着,挑逗映在墙上的两道影子。
陈奉书桌后面有一道屏风,模模糊糊看不甚清。
陈奉正坐在太师椅上,一封一封看着近几日宫中亲信传递来的密信。因为大雨的缘故,冷风透过窗隙吹进来,油烛时亮时暗,闹得陈奉很不舒服。陈奉看过一封信即丢到一旁去,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站在一旁的人似乎有些焦急,又似乎不太敢多说话的样子。
晃久,陈奉才放下了手中最后一封信件,长出了一口气。随后,看着窗外的大雨,看着那雨把洪都朦朦胧胧起来,捏一捏眉心的部分,端起手中的茶杯,茶水已经冷掉了。
“陈爷...要下面的人再换一盏热茶罢。”站在旁边那人紧忙谄媚道。
“不必了。”陈奉一口喝尽已经凉掉的茶水,把茶渣倒入一边放着的一只精巧的瓷碗内,就道:“董其昌啊,你说的事情,咋家也是无能为力的,而且我也希望你就此收手,不要再找那两人麻烦了。”
“陈爷,这天下怎还有您办不了的事情?莫不是那两个臭小子来头很大?”董其昌急切地追问。
陈奉看着桌上的信件,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出口道:“咋家要怎么做心里面自然有数,要你停手你就停手,你不要再给咋家找不痛快。”
“可是....”
陈奉直接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可是什么?难道我现在说话不好使了是吗,还是你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想违逆我的指示?”
董其昌急忙摇头连说不是。
“既然不是,那两个人你就暂且搁置着,等以后咋家自会帮你处理他们。你就先回府罢,咋家有些乏了。”
“好...那好罢....先告辞了。”
董其昌暗地里狠狠攥了攥拳头,又将景天、唐寅这两个名字咬牙切齿的念一遍,才折身离开。
外面下着大雨,董其昌从门边的伞缸抽出伞来,径直走进了雨里....
董其昌走后没多久,屏风之后,翩然走出一人。
画眉弯成细柳,琼鼻如玉,口若含朱丹,肌肤如雪,身材如春茵,妩媚动人。一袭嫣红色繁复的百花纹蝶裙,衣襟下摆绔着朵朵或粉或红的花瓣,花朵上面只只蝴蝶翩翩起舞,做工极为精细,有着百花争艳之势,平添的给姑娘增加了几分姿色。
“多谢陈公公为我两位朋友开脱,如玉感激不尽。”连如玉朱唇轻启,幽幽道一声谢。
“哈哈哈....”陈奉看着面前这位妙人儿,心里是越发的满意,尤其一想到帝都那位见到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子时的神情,便点了点头道:“无妨,无妨,我帮你也是等于在帮我自己罢了,如此一看你倒是比那个小丫头更加成熟稳重得多,不会误了我的事情,你许诺下来的事情可是得作数也行。”
那边,连如玉眉头微微蹙一下,才有些迟疑的道,“....我既然已经答应下来,自然不会食言,再宽限我几日,我要跟几位朋友道声别。天涯海角,有始无终,我怕以后再无缘相见他了...”
连如玉神色有些怅然,陈奉也并没有再为难与她,便是说道,“好罢好罢,三日后,你来我府上,我带你去帝都面见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
董府,一名行色匆匆的家丁赶来,找到了董家大少爷董祖常,低头过去轻声说了些什么。随即,董祖常摆了摆手,神情有些气馁,让他离开了。
董其昌书房的门被轻推开,董祖常身上的披风被下人取走挂起退出去后,董祖常便战战兢兢的站在董其昌的跟前。
此刻,董其昌正坐在案桌前,思绪纷乱,头发被抓的乱糟糟。那两个臭小子的事情最近搞得他一阵头疼,偏偏又查不到一丁点下落。曾几何时,他多么希望景天跟唐寅这两个人只是做梦的时候出现的,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带着那个漂亮的小丫头为自己的前程再铺出一条金光大道,可偏偏这梦就是真的。搞不死景天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董其昌是茶也喝不下、饭也吃不香。
“父亲,刚才知府大人已经撤销了对景天和唐寅这两个家伙的通缉令了....据传是陈公公下的命令...”
“啪——!”
手上的狼毫被董其昌狠狠拍在桌上,笔墨纷飞砸在蜡黄的宣纸上形成一片梅花的形状,冷冰冰的模样,“这老阉狗办事可利落啊,到底收了什么好处啊,啊!??”
“罢了....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出去吧。”董其昌压着怒气说道。
董祖常告一声辞,退了出去。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嘭的一声,案桌被董其昌猛地掀飞,笔、墨、纸、砚被摔得四处乱滚。他怒发冲冠的坐回太师椅上,盯着地上凌乱的杂物,声音发狠:
“为什么,为什么要放了他们?姓陈的老阉人,这笔账我先替你记下来了!”
“陈奉,你在逼着我背叛你啊!”
“景天、唐寅、陈奉!既然都要逆着我——”
轰的一下,宽大的袖袍猛地向前一拂,杂乱的物件噼里啪啦砸在木架、窗户、门头上,董其昌红着眼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