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流还未出老夫人的上房,就听得老夫人身旁的嬷嬷进来低语道:宁世子过府了。
老夫人打发了季六,把宁慕画请了进来。
宁世子此次过府也是因为上次宋之画的事情,这事儿当日之后,季老夫人就让人送了许多东西去赔了礼。
关于小厮抬宋之画进家中为妾的事儿,上次也只是宁慕画吓唬季府的而已,小厮家中虽有正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宋家就算再落魄还是书香门第,若能将宋家大娘子抬进门当妾也是一桩美事,只是宋家必然也是不肯的,宁伯府也不愿因一小厮与季府撕破脸皮,自然不会因这事儿纠缠不休。
宁慕画也向老夫人与陈氏赔罪了当日的不善言辞,得了老夫人一句“好孩子,是我们季府姑娘的不是,怨不得你生气。”
而后,宁世子告退出上房,出了正院的月洞门,便看见坐在当初茂竹后头石凳上的季云流。
季云流拧着脸,看了他片刻,弯了眼角一笑,站起来,福身行了一礼。
“六表妹,”宁慕画几步走近,站在她前头,拱拱手,“昨日深夜打扰,多有得罪,还有三日天的松园里的提醒,多谢六表妹。”
季六站他面前,再笑了一下:“宁表哥不必如此客气,我亦没有帮上什么,只是随口的一言而已,宁表哥没有在祖母与我母亲面前拆穿我的胡言乱语,是云流要感谢宁表哥才是。”
宁慕画略抬眸子,凝视了她,这意思是,她要自个儿不要将她那日的“随口一言”讲出去了。
这是他头一回近距离的看这个六表妹的容貌。
眉毛、眼睛、脸颊、嘴唇……都看了仔细。
只片刻,宁慕画垂下眼帘,退开一步,向身后的人略略招了招手:“本想送些小礼物感激六表妹,只是表妹已与七皇子定亲,我不便再送,便让人做了些西域的食点来……”
身后的小厮打开了提来的三层食盒,一一打开。
季六转了头,微垂了目光,看见里头像切糕、烤羊肉串一样的东西,矜持的笑了笑,礼貌道了谢,让一旁九娘收了食盒,不再讲其他。
风吹过两人,如今的天儿已有热意。
宁世子抬着眼皮看完了九娘的一连串动作,倒也不介意季云流这样疏远不带亲近的态度,待九娘盖上食盒的盖子,他直接开口:“昨日向六表妹递了拜帖,除了感谢六表妹,还有一事,我想亲自问上六表妹一问。”
“宁表哥请讲,若知晓的,云流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不知晓的,相信宁表哥也不会怪罪云流孤陋寡闻。”
果然是个伶牙俐齿又心思通透的表妹。
宁慕画不避忌:“当日六表妹在宁伯府松园中做了一次神棍解了我一次困局,这次我亦只想请六表妹为我看上一看。”他声音缓缓,“六表妹曾说暗黑混沌不利君子,那如何局面才利君子行走,不会行错踏偏?群雄扬鞭逐鹿,君子又该择何主而从之?”
季六双眸对上宁慕画如琥珀色的玻璃眼,笑了:“康庄大道利于君子而行,宁表哥特意来此地问我,想必对择谁而从之,心中已做出选择……”
宁慕画张口就打断了她:“站于我面前的是那日出声提醒我、帮了我一次的季六表妹,而不是被皇上赐婚的日后七皇子妃……六表妹,我宁伯府,只有仅此一个,它不能毁于我手中。”
季云流坦然回道:“宁表哥,我季府也仅此一个。”
宁世子心思慎重,顿了顿,片刻后,问她:“昨日众朝臣都说七皇子身出紫光,我未曾亲眼所见,那紫光……是真是假?”
季六不说假话:“千真万确。”
宁慕画得了这四个字,再一拱手,打算就此离去,还未转身,听得季云流声音:“宁表哥,此番回府,若见鸿雁,回家便可见贵人堂中坐。”
他脚步一顿,欠身后终是离去。
那日站在茂竹后头说自己个儿饿极了,饿的腿都软了的六表妹,还有那个在院子中抱着七皇子的颈脖,轻轻柔柔叫七爷的六表妹……在他面前,只怕此生是看不见的。
……
二皇子在皇帝的御书房前跪了两天两夜,连滴水都未喝过。
皇帝下了早朝,进了御书房,仿佛同没见到他一般,坐在案后,随手拿了本折子,看起来。
总管太监见景王都已是摇摇欲坠,不仅走到他身旁,小声劝道:“王爷,您还是先回去罢。”
当初他跪在这里,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清白的,没有栽赃嫁祸给太子时,皇帝只开口说了一句:那你便跪着罢,跪倒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再回去罢。
如此平淡又冷清的声音,让抓皇帝心思特别准的二皇子急慌了眼,这便表示雾亭这事儿就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这都算个什么!
曾太子提拔的五品侍卫南梁在紫霞山中绑架了七皇子,皇帝处理了南梁就了事。
后来辅佐太子的詹士府泄漏春闱试题,皇帝罢了董詹士的官职就好了。
如今太子勾搭了自己明媒正娶的内妻,皇帝说他被人栽赃嫁祸,要让太子彻查此事!
二皇子越想越觉委屈,他还想说是太子故意耍了一出大戏,栽赃嫁祸给他的呢!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怎么会拿自个儿的媳妇,拿自个儿的名声,拿皇家的体面去做这样的事情,儿臣就算丧心病狂也至于做出此等对不起列祖列宗,让天下人耻笑的事儿呀!”景王声音低哑,由于不吃不喝,这般